白色苍茫里,一抹艳丽如火的红色,便格外夺人眼球了,令人下意识眯起了眼。
墨发披肩,红色锦缎披风长长地垂到了地上,背影似乎太过于瘦削,少女坐在池边石凳上,似乎微微仰着头和身前女子说着话,那女子,宫女打扮,并不是很美,却极为温柔,弯腰为红衣少女拢好了披风。
暮书墨,几乎看着这少女的背影,看呆了……她果然瘦了。
宫女余光瞥见遥遥站着的两人,一人她不认识,还有一位,却是天天见的,皇帝陛下。谁都知道,陛下每日都会来同长公主一同用膳,那个时候的陛下,恐怕世人都会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还是冷冷的,却总觉得极为柔和,而长公主,似乎从不行礼,连称呼,都是一个字,瑾。
连带着,他们长乐宫的人,都沾了光,日日得见龙颜。
这会儿见了陛下,宫女一怔,就要行礼,南瑾再一次制止了,今日这般情形,只是故人重逢,这些个宫女太监的,并不适合待着。
那宫女悄悄退下,少女终于觉察有异,下意识回头看来,微风微微扬起额间碎发,露出白净的小脸,墨色的瞳孔里,似有些吃惊。时间似乎就此定格,整个世界都被上苍之手按了暂停键。
两年,似乎我从未离开,似乎你一直都在。
第二卷 夕照
第一章 拥抱
想过太多次,重逢该是什么样子的。
比如,我站在人来人往的城门口,看着你骑马奔驰而来,风吹乱了你的发,那发尾微微拂过我的心尖,簌簌地痒。
比如,我站在夕照群臣叩拜的祭坛上,拖着长长的,需要四个婢女抬着的裙摆,接受上天的赐福,你的目光,穿越人潮,落于我身。
又或者比如,你高头大马意气风发,她凤冠霞帔小鸟依人,当年圣旨赐婚,终成佳偶,而我,坐在宾客席上,听你缱绻了眉眼,唤她,小夕。
……
这两年,想过太多次重逢的模样,我也许已经不是我,你也许不再是你,但当日,将军府墙头,你低头看来的目光,必能穿越时光,在今日重现。
却从未想过,重逢不过就是午后日色温软里,你推开长乐宫厚重门扉,而我,恰巧回头。
如同从未离开。如同一直都在。
日色温软里,少女眉目清秀、比之两年前,少了分稚气和圆润,巴掌大的小脸,显得墨色眼瞳又黑又亮,微微上挑的眼角,风情万种,她倏然转身的动作,松散了方才宫女拢好的披风,露出里面繁复华丽层层叠叠的华丽宫装。
那种想要狠狠打她一顿屁股的咬牙切齿,就在她嘴角漾开的笑意里,倏忽不见了。
暮书墨站在长乐宫的大门内,微微笑开,张开双臂,轻声呼唤,“颜儿……”
声音很低,疏忽间消散在微风里,暮颜并没有听到,却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那称呼,如此熟悉,以至于不曾听到就能想起他唤她的音调。
两年时间,暮书墨的身上,多了一份沉稳练达而少了一份年少风流,他的目光如水般清冽,眼底微微的疲惫被隐藏地很好,看着她微微笑着,笑容带着宠溺的温度。
暮颜起身,举步朝他走去,起初走得很慢,一步一步,举止优雅、步履从容,嘴角含笑、眉目如画,长长的白色宫装,搭着火红披风,宛若女神自九天之上款步而来。渐渐地,步子越来越大,她也越走越快,风扬起披肩墨发,披风下摆刮过道旁花盆里的碎雪,雪花激扬里,少女眼角泪光乍现,一头扑进了暮书墨张开的臂膀里。
馨香软玉在怀,再多喟叹和郁结都疏忽间消散不见。
不想再问,为什么两年来几乎杳无音讯,连个只言片语都不愿意给他,除了万品楼就是奇货可居,竟就这般不曾想念过他么?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两年,如今,却随着这乍现地含着泪光的笑意,整个人都被很好地熨帖了,半点疑惑和郁结都不曾有,这孩子,怎么会忘了他呢?
南瑾悄悄离开了,离开的时候,很仔细地带上了门。
暮颜埋在暮书墨胸膛里,那里有力的心跳声那么清晰而快速。如何能够不想,两年的时间,足够她看清太多东西,也足够她看清自己。暮书墨于她,早就不是简单的叔侄,冥冥之中的喜欢和在意,因着距离和时间,显得愈发真切。
可是,他是否知道真相,他是否已经娶了那位郡主,他是否知道,她才是那个从异世而来、几经坎坷丢了记忆,却依旧兜兜转转回到了原点的上阳夕颜?
因着这些心思,便愈发不敢触及,是以,两年来总顾左而言他。如今却觉得,所有心意,都在这千里驱驰日夜兼程里,得到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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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们都有些好奇这个只是在皇帝和公主聊天时,才出现过的“暮小叔”,听说是良渚将军府的暮家三爷。他们不熟悉,却也看得出,这个人对于他们长公主来说,很重要。
这位长公主其实很好说话,太上皇有时候也会来,静静地站一会儿,或者坐一会儿,很少说话,却也不尴尬,但是这个时候,他们的主子是客气又有礼的,很多时候,这位长公主都给人一种带着点疏离的亲切感。
似乎心事重重的模样。
只有对着陛下的时候,长公主才是没有距离的,仿佛全身心的放松,而如今,还多了这一位暮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