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权再找不到更合适的人来替代他。
“回大公子,先生在屋内。”陈宣微微垂眸,他此前的举动是因着大公子的请求,也因着倾城公主是大小姐要护着的人。
但其实,他会这么做也有先生的一部分原因在。
先生如此待倾城公主,早晚有一日会后悔,这是他的直觉。为免先生将来后悔,他不想先生将事情做得太绝以致于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即便知道自此会失去先生的信任。
“这几日祖父一直待在屋中?”
“是,大公子。”顿顿,又道:“这几日先生的心情都不太好。”
实则陈宣说得委婉了,陈横易这几日的心情哪里是不太好,分明是糟糕到了极点。
陈宣是什么性情陈天权大抵知道,陈宣这么一说,他也大抵猜到了是什么情况。
也不多说,只道:“嗯,把房门打开吧。”
陈宣依言打开房门,入眼的屋子便有几分灰暗。
陈天权微微拧眉,“怎不将窗户打开?”
“……回大公子,先生不许。”
“去将窗户打开。”长此这般,心里没病也得憋出病来。
陈天权话音方落,屋中就传来一道声音:“谁敢!”有点沙哑,想是久未开口的缘故。
陈宣正要依陈天权的言说话时,顾月卿便淡淡出声打断:“门窗皆打开。”
顾月卿生气了么?
当然没有。
说客气些,陈横易是被她请来做客的;说难听些,陈横易此番就是她的阶下囚。
阶下囚还想有多好的待遇?
她一吩咐,秋灵就朝外唤了一声,立刻有两名禁卫进屋来打开门窗。
霎时间,原本昏暗的房间便明亮了起来。
陈横易坐在轮椅上,轮椅停靠在角落处,有亮光照进来。想是一时没适应,他眼睛微眯着,凌乱的衣衫和散乱的头发显得他尤其的狼狈。
顾月卿看着他,微不可查的蹙了下眉,“横易先生这副尊荣可真叫人意外。”
陈天权好似从她的话中听出了怒意,不过并不明显,所以他也不确定是否是他听错了。
“横易先生活得这般年岁,见识胜过这世间大部分人,不过被困于一座宫殿中,又不是蹲在大牢里,却连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可真让人看不起。”
陈横易睁开眼看向她,眼底倒是意外的没有表象看起来颓然,“你不必与本座说这些,既已落到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出口的话是重了些,但若细致去听,会发觉他对顾月卿的态度并非此前那般无所谓。
这段时日将自己关在屋中,陈横易思考了许多在之前从未想过会去思考的问题。
会去思考这些,还源于顾月卿说的那番会还他一双正常的腿,而后就此两清的话。再想到很久以前顾月卿随陈明月去廖月阁住了一段时日发生的事,心里便有些迷茫了。
他一心为陈家的权,难道就如他想的那般对倾城这个外孙女没有半点情谊么?
他不确定。
毕竟曾经他确实因救她废了一双腿。
当年确定双腿已废时,他后悔过救倾城吗?
并没有。
自然,他将倾城留在万毒谷亦没有后悔。
诚如他此前所言,若她没有能耐活下来,将来也只有死路一条。与其将来死了,倒不如早早便了结,也免了再吃苦。
可如今再想来,当年倾城流落万毒谷时,还不到八岁……
他便让她一人面对生死。
最后她是活下来了,还习得如今这一身本事,养得一群厉害的下属。可她吃过的那些苦,受的那些折磨就能忽视么?
在这之前,他确实是忽视的。
只是自那日再次听到她说能还他一双腿以及就此再无瓜葛的话后,这些他以前从未想过的东西,就会不自觉的在脑海中冒出。
也不知是他对这双腿能够治好太过执着,以致于她说还他一双正常的腿太激动才如此,还是她说出“就此两清”这几个字时那般坚决的态度触动了他某根神经……
总归,这几日他过得很不好,却并非因着被身边的人背叛,也不是因着受制于人。
“本宫既留您下来,自不会杀您。只愿本宫将您的腿治好后,您从此别再出现在本宫面前。本宫再强调一次,陈家虽有几分能耐,但本宫确实不稀罕陈家所谓的效忠。”
她的语气依旧浅淡,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好似在说着一件与她无关的事一般。
这样无所谓的态度让陈横易眸光微顿。
心里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他一直不愿承认她此前那番不稀罕陈家效忠的说辞,直到禾术这场谋逆她轻而易举便解决,甚至都未动用君临和天启的兵力,他才真正意识到,她是真的不稀罕陈家。
此前他因要夺回铁甲令与禾风华接触过。
尽管禾风华年岁不大,他也能看出她是个本事不小的人。加之他知道禾术这场谋逆是安荷和禾风华准备了多年的,却依旧让她给轻易解决了。
就算他不承认,她的能耐也是毋庸置疑的。
“本宫此来是为给您看腿上旧伤,为免耽搁彼此的时间,废话本宫便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