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为了江山社稷，辛苦了。”
穆少行攥紧垂在在身侧的手，竭力压制着那一股心头的苦涩：“你还记得它吗？”
元夕点头。
“年少时，我们因为阴差阳错而弄丢了彼此，这些年来，我仔细想过了，有不甘、有苦涩、有悔恨、更有痛苦。我知道你不会轻易的原谅我，甚至永远不会原谅我，但我到底……意难平……
所以每当我睡不着的时候，便会将它拿出来慢慢雕刻。你看，时隔二十多年，我的刀工是否精湛了呢？”
元夕缓缓闭眼，胸口如同燃着一团火。
烧着他，也烧着她。
他说他意难平，她又何尝不是呢？
哪怕她已经有了炎炎这个女儿，可当她每每闭上眼睛，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起另一个炎炎。
她能给他最大的宽容，便是不再记恨，但也无法原谅。
正如他所言的一般，到底是……意难平。
“这玉佩太贵重了，还请侯爷收回去吧。”
穆少行没理会，后退一步挺直身躯，静静望着元夕的侧脸，沉默良久，缓缓开口道：“你曾说过，我把帝君、家族、父母甚至是恩情都放在你和炎炎之前。那是我的过往，也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我虽然痛苦，却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我曾为了东云过千万百姓而战，也成为了守护东云国土而战，更为了家族荣耀而战……但现在，我只想为了你而战……”
元夕一愣，怔怔抬眸。
男子棱角分明的俊脸在光辉中竟然渐渐模糊了。
她看着看着，有两个陌生感袭上心头。
反复……他们有许久未见，久到连彼此的容颜都快记不清了。
穆少行抬手，指尖隔空描绘着她的眉眼，她的琼鼻，她的唇形……不曾触碰，但那流连忘返的情谊，哪怕是元夕，也忍不住颤抖。
“我想为你而战，为了我们的家庭而战……如果我活着回来，还请你和炎炎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不求炎炎能唤我一声父亲，也不求能名正言顺回到你的身边，我只求能偶尔看你一眼，偶尔与她交谈两句……
她呀，这般骄傲又这般优秀，有皇上的千娇百宠，这自然是好的。
但我想告诉她的是，幸福和未来，并不是一方的付出就能维持的。
就像我和你，我让你累了，让你倦了，也就失去你了。
皇上和你一样，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正因为我没有珍惜你，此时后悔莫及，所以我在想让她学会珍惜皇上。
我想让她，幸福。
这是我这当爹的，最后最后能告诉她的道理了……”
穆少行收手，对元夕浅浅一笑。
欢呼见，元夕又看到了那一身狼狈也难掩骄傲的少年郎。
他说，他会回来娶她……
她等啊等，等啊等……
终于等到了两人成婚，那个时候她是多么的幸福？
第704章 将军，朕可以69
曾几何时，元夕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时间能在当时戛然而止，永远停顿，那该多好？
“再回。”
穆少行留下这句话，转身毅然离开。
元夕就这样静静看着、看着……直到他的背影融入那一片模糊的世界，再也无迹可寻。
……
三国之战持续了整整数年，最终以东云一同天下告终，等战事结束，元夕已年过四十了。
随着大军凯旋的，还有穆少行的尸体。
穆少行本受的伤并不重，但在最终之战时，军中突然出现的叛徒，有人带着女金余党偷袭了大军。
而领头者不是别人，正是被叛流放赤地的游伊人。
惊觉有人偷袭，穆少行不顾一切地用身躯护住了穆炎和林安。
那利箭当场贯穿了他的胸膛，伤上加伤的他哪怕是穆炎也回天乏术。
穆炎静静望着气若游丝的穆少行，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
穆少行笑着与她道别，最后却握住了林安的手。
“我……帮她交给你了……”
林安沉默片刻，道：“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你的刀……”
刀？
林安曾把自己的刀剑给元夕断发之用。
林安无奈摇头道：“你大可不必如此，这一箭，要不了我们的命。”
“我知道……”穆少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目光望向远处。
青空高而深远，有惬意云朵漂浮其上，舒卷随风。
“我知道……”男人喃喃，“我只是在害怕……害怕我凯旋回朝后，等待我的依旧是那个结局……”
她依旧拒绝他，他依旧无法靠近，他们依旧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如何能接受这一切？
如何能呢？
林安咬牙：“你太自私了。”
穆少行坦荡一笑：“对，我就是这么自私。”
如果他还活着，活到七老八十，牙齿掉光，头发稀疏，满脸皱纹，行动蹒跚……而她一直一直不在他的身边，这该是何等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