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笑了,“不怕。”
“那我也不怕。”
杨勤习和几个公安的人等在陆忠家门前,见陆昭两姐弟走近,公安部负责这个案子的李警官问杨勤习,“你发现尸体的时候,这个小姑娘也在?”
杨勤习说是啊。
李警官说:“小姑娘胆子倒是挺大的。”
家里人出了这种事,胆小也没有办法,现在家里除了一个爷爷,再没别的大人了。
陆昭跟公安说明原因,李警官大度的准陆宁一起去局里,陆国富是死者的直系亲属,也跟着上了车,等所有人坐上车,警车这才呼拉拉地开出了向西村。
路上,李警官一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陆昭。
他是个经验丰富的老警察,办过许多案子,尤其是杀人案,接触的人也是形形色色的,但他还没有见过目睹了凶案现场还这么淡定的小姑娘。
而且她的淡定不是装的,是真的从容不迫,所以才格外引得李警官的注意。
他注意的不是她有没有嫌疑,而是这个年纪少有的心性。
陆昭似乎也感觉到他在看她,微微抬头,与李警官的视线撞个正着。
少女的瞳孔黑得像琉璃,里面是一抹天真的笑意,李警官用一声清咳来掩饰自己的尴尬,转头跟杨勤习说话,“之前在村子里你说死者有妻女,但是现在却不见踪影?”
杨勤习不便说太多,只得点头。
李警官又看向陆昭,“小姑娘,你知道你婶子去哪儿了吗?”
陆昭摇摇头。
李警官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在对谁说,“这案子不简单。”
当然不简单。
丈夫被妻子和女儿合谋毒杀。
这就算是再倒退二十年,也能算是一桩大新闻。
但陆昭一个字都没有说,她脸上甚至没有过多的表情。
从一上车,她只是紧紧握着陆宁的手,担心他心里仍旧在害怕。
车子出了村儿,并没有往乡上的方向开,而是走了县道。
陆昭心里诧异,看向李警官,李警官似乎接收到她眼底的疑问,解释道:“这起案子比较重大,所以直接提到县上了,你们也去县里的公安局录口供。”
陆昭点点头,不说话。
杨勤习以为她还没从陆忠的死里回过神来,安慰道:“昭昭别怕,咱们去录了口供就回来。”
陆昭这才嗯了一声。
到了县公安局,警官给陆国富、杨勤习和陆昭三人分别录了口供,然后两相比较,三个人口供基本一致,便放他们回去了。
临走时那位李警官把杨勤习和陆国富叫到一边,“这个案子不简单,我们初步怀疑是他杀,法医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死者是中毒身亡,至于凶手是谁,现在在哪里,咱们需要时间去侦破,因为没有案发现场的目击证人会更加难办些,我们已经派人去找死者的妻子和女儿还有你们刚才提到那些催债的人,所以你们就先回去等,一有消息我们会及时通知你们的。”
杨勤习虽是村长,但还是第一次被扯进命案当中,连连点头应是。
陆国富心里悲痛,这一路上他越想越觉得是谢荣芳杀的陆忠,但这个想法对他来说太不可思议了,他不敢再往下想。
趁着几个大人在一边说话,陆宁问他姐,“姐,大伯真是被人杀的吗?”
“十有八九。”
陆宁心里一抖,脱口而出道:“但是谁会杀他?那些催债的人吗?”
陆昭本来在看陆国富那边,听了这话,她回过头看向陆宁,“要想杀一个人其实没有那么容易,有时候真正能得手的可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这话让陆宁无端觉得害怕,他年纪还小,尚未接触过人性最阴暗的那一面,但他知道姐姐从来不会诓他,她这句话的意思陆宁虽然懂了,却只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陆昭也知道自己吓到他了,把手掌盖在他头顶上,轻轻的摩娑,“陆宁,这些只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以后可能还会有更多更残忍的事发生,只要发生了,也就寻常了。”
言下之意是你不要觉得害怕,坦然接受就好。
要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去接受这些,未免过于残忍。
chapter176知错能改吗?
但陆昭现在有了不同的想法。
无论她有多想护着陆宁身上的那一份纯真,但是现实总会想方设法的摧毁它们,那么,她该在现实动手之前让陆宁学习如何面对这世间的污秽,从而更好的自我保护。
是的。
现实从来学不来温柔,它只会给你一颗糖,再给你狠狠的一巴掌。
与其总是被动承受,不如学会去直面它,与它共处。
陆昭为自己这样的想法感到愧疚,同时又有一种深深的无奈。
她看着身边的小小少年,他的脸如此稚嫩,肩膀还不够宽厚,却已经面对了太多太多。
想到这些,她把手移到陆宁肩上,然后慢慢的收紧,“一切都会过去的。”
陆宁被姐姐这句话语深深的震住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语气不再是一贯的从容淡定,而是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就像是之前所有的镇定都是伪装出来的,她只是不想让人担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