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我唤作秋桐，也别忘了我呀。”
楼里琴声，调笑声应和，再次热闹了起来。
“我会记住你们的。”恭瑜嘴角扬起。
她很喜欢这座楼，喜欢楼里的姐姐们。
可有人不喜欢。
夜里她正酣睡，被喧闹声吵醒。
云棠脸色有些慌乱，帮她披上衣裳，就牵着她往外走。
恭瑜揉揉眼睛，见楼里隐隐有火光，还有血腥味，“云姐姐，怎么了?”
云棠不答，抱住恭瑜从窗一跃而下，又从小巷绕入一个蔽角。
“恭瑜，你在这躲好。很快会有人来接你，别怕。”云棠温柔地朝她笑，帮她理理额边细发。
“云姐姐。”恭瑜不安，揪住云棠的衣袖。
“恭瑜，别怕。”云棠摸摸她脑袋，没留恋地几步离去，再不见身影。
恭瑜有些无措，楼里一定是出事了。
可是，为什么出事了?是因为自己吗?
姐姐们怎么样了?
恭瑜从没觉得夜如此长，每次鼓起勇气想走出蔽角，又怕自己坏事。
来接她的第一个人是暗一。
暗卫见到她无恙，长舒了一口气，放出信号，雪桃很快就赶了过来。
见到雪桃，恭瑜再也按捺不住，抽噎起来，“雪桃……”
雪桃搂住受惊的小公主，很是心疼。
“姐姐们，楼里的姐姐们。”恭瑜心急。
雪桃欲言又止。
“带我去看。”恭瑜脸有泪痕，却很是坚定。
“这就是星云楼。”雪桃指着一片焦墟。
“人呢?”恭瑜有些颤抖。
“楼后有收敛的尸首。”雪桃有些不忍心回答。
恭瑜不信，她要自己去看，但只一眼，她就感觉呼吸困难。
焦炭，污血，残剑，还有……腐琴。
恭瑜泪珠簌簌落下，那么多的姐姐，怎么只一夜，就都没了。
会说会笑，收留她的姐姐们，再也没办法弹琴了。
“星云楼本来就树敌众多，这次也不知道惹了哪一家。”雪桃安慰自责的小公主。
“不是我的错吗?”恭瑜有些失神，可是，怎么就这么巧?她一来，姐姐们就出事了。
“公主别担心，一切都会查清楚的，还她们一个清白。”雪桃轻声道。
“嗯。”恭瑜依然魂不守舍。
一直到回客栈，雪桃都不知该如何跟她说，秋光先回凌霄了。
“秋光呢?”恭瑜闷声问。
“他……他遇上凌霄的旧人了，不得已就先回去了。你知道的，大宗门规矩就是多。”雪桃想撒一个善意的谎言。
却见恭瑜只静静看着她，不发一言，沉默半刻，才道：“他有给我留什么话吗?”
雪桃刚想答，恭瑜又道：“这次不要骗我。”
雪桃咬唇，犹豫片刻，还是照实说：“他说如果公主真的心悦他，就去凌霄找他。”
恭瑜却低低笑了起来，“好累，雪桃，我想沐浴了。”
雪桃拿不准恭瑜此时的心思，公主应该会马上动身去凌霄吧，也许明天就走?
恭瑜却在客栈待了很多天，每天都去星云楼的残骸边低语。
她想，凌霄什么时候都可以去，但姐姐们孤单，她想多陪陪她们。
小公主从没想过，她又做错了，而这错的后果沉重到她承受不起。
雪桃拿着手上暗报，欲言又止。
“怎么了，雪桃?”恭瑜见雪桃模样，还以为是凌霄来的消息。
“公主，我们回宫吧。”雪桃一出口，声音就有些悲戚。
恭瑜手一抖，茶水飞溅，在衣裳上晕染开来，“出什么事了?”
雪桃将暗报递给她，恭瑜颤抖地打开。
“父皇……”恭瑜只觉天旋地转。
再醒来，已经离宫里不远了，那座宫殿，如今肃穆又带着悲悯。
进了宫里，恭瑜再顾不得礼仪，就跑向父皇寝宫。
就快到了，就快了，父皇等我，小公主气喘吁吁。
却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了哀乐，震耳欲聋，响彻心扉。
恭瑜一个踉跄，差点跌倒，雪桃一把将她扶住。
“父皇。”恭瑜神色怔怔，一步一步迈向那寝宫，她的父皇还在等着她，她不能倒。
短短几步，恭瑜就像度过了几个春秋，被迫成长。
父皇很安详，嘴角还含笑，恭瑜眼泪簌簌就落下。
幽然见她，刚要开口，神色一变，猛地吐出一口污血，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没去凌霄?你……”
恭瑜有些无措，父皇病逝，母后也不见踪影，幽然如今昏迷，到底出了什么事?
幽然又为何，那么在意她有没去过凌霄?
恭瑜神色恍惚，又勉强打起精神，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她不能倒。
跟着司仪做了一系列礼仪，祭奠，再茫然听着新皇继位的示意，是她的哪个弟弟吧。
恭瑜感觉自己还在梦里，一个处处是漏洞的梦，却始终不能清醒。
自己只是出了一趟门，怎么父皇母后就没了?
她从不知道父皇病得这么重，会累及性命。或者说，她从不知道父皇生病了，父皇身子一向健壮。
母后此时怎么会不在宫里?是出事了吗?怎么没人说起，也没人愿意告诉她?
幽然到底为什么会说那句话?
恭瑜把事情翻来覆去地想，就是不明白。
夜已深，恭瑜却睡不着，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她劝自己，睡醒他们就回来了。
可是，一点用都没有，不知疲倦，何以入眠。
恭瑜在抽屉里抓了一把金豆子，这还是父皇给她的，在她很小的时候，她藏到了现在。
而后，摸黑，随手将豆子撒了满地。
再点灯，一颗一颗地捡起来，床底、墙角、桌底，都摸了个遍。
捡完再清点，天也就亮了。
可是，父皇母后，还是没有回来。
恭瑜晃晃头，决定去守着幽然。
幽然没让她等太久，几日便苏醒了。
一抬眼，小公主这些天的镇定就不见了，“幽然你骗人，你说会帮我守住父皇母后的。”
幽然一开口就止不住地咳嗽。
恭瑜边落泪边指责：“你还说世上没有你治不好的病。为什么你救不回父皇?母后也不见了。骗子，大骗子，你还我父皇母后。”
幽然眼中有痛惜，安抚地轻拍伤心的小公主的背。
“我错了，我不该贪玩，不该离宫，我应该一直陪着他们的。我再也不离宫了好不好，不离宫了……”恭瑜哭得一抽一抽，差点背不过气。
“先是星云楼的姐姐，而后是父皇。幽然，你说，我是不是煞星，给身边的人带去灾祸。”恭瑜胡思乱想，却感觉幽然的手一下子顿住。
不由得抬头，却见幽然眼底一片深沉，心里涌上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