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幼珍有些讶异。她察觉到了小薛氏语气中的冷淡,好奇长嫂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怎的听起来性情都不一样的呢?若换了是小薛氏从前年轻的时候,这时一定是忧心忡忡,烦恼着娘家的生意是否会出大问题,而不是象现在这样,轻描淡写地提起,仿佛她是个外人一般。
不过,秦幼珍更关注的,还是嫡兄的考评:“大哥怎会出这样的岔子?他一向热心仕途,应该不会在衙门的公务上出什么大差错才对,考评怎会只得个中下呢?”事实上,秦伯复哪怕在衙门里只是吃闲饭的,光是冲着他的家世出身,也不会有哪个上司没眼色地给他评个“下”,起码也得是个“中平”才对。今年他却得了“中下”,定有她所不知道的缘故。难不成嫡兄是得罪了哪位实权高官?还是得罪了皇上?
对此,小薛氏仍旧是淡淡地:“大爷如今热衷于钻营,于公务上并不十分用心,与衙门里的同僚相处得也不甚好,人缘不佳。我虽然也曾劝诫过他,但他哪里听得进去?反怪我妇道人家没有见识。我如今身子不好,也是有心无力,且随他去吧。”
秦幼珍更觉得有问题了:“大嫂,你这是怎么了?莫非跟大哥有什么误会?”
“我们没有误会。”小薛氏转移了话题,“姑奶奶如今是住在长房么?我们四丫头如今也在长房借住养病。我每常派人去看她,她都说自己已经没有大碍了,让我别操心。我却担心她只是报喜不报忧。姑奶奶既然住在长房,想必见着四丫头了?不知她如今可好?”
秦幼珍其实早就觉得秦锦春寄居长房不归一事透着古怪,闻言忙道:“四丫头无事,我昨儿才见过她,她与她姐妹们一处玩笑,气色很好,并不见有病容。难道她竟是生病了么?既然生病了,怎么不在家里养病,反而借住到长房去了?”
小薛氏脸上的笑容放松了些:“她没事就好。长房清静,又能请到太医,在那儿养病,比在家里受闲气要强得多了。我不能在她身边护着她,还请姑奶奶多照应她点儿。虽然长房诸位都很和气,但我们太太才在长房闹了一场,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心里也觉得过意不去,就怕四丫头这孩子多心,总是闹着要回来。”
秦锦春闹着要回家,那就让她回家好了。小薛氏为什么要拦着不许小女儿回来?而且,长房人多,仆人也多,哪里就比二房“清静”了?
秦幼珍心中觉得更古怪了,试着想从小薛氏嘴里打听更多的消息,小薛氏却露出了倦色,端茶送客。秦幼珍是守礼之人,见状只好知趣地告辞。待她带着长子出得门来,心中的疑问是越来越多了,忽然又想起,嫡兄明明有两女一子,庶子不来拜见她这个姑母也就罢了,怎的不见秦伯复的长女秦锦仪出现?
回到承恩侯府,秦幼珍立刻就把自己在二房的经历告诉了伯母许氏,然后直截了当地问她:“伯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许氏倒没觉得这有什么可瞒人的,见卢初明已经退了出去,便将秦锦仪与秦锦春姐妹之间的矛盾始末告诉了秦幼珍,然后道:“锦仪丫头不出来见你,大约是因为近日正在禁足,也是为了养伤。至于你嫂子,这些年一直没少受你哥哥的气,从前你母亲还能护着她些,如今连你母亲也对她越发冷淡了。她在家里处境不佳,本来还有一双女儿可牵挂,可锦仪丫头伤透了她的心。她如今除了锦春,是谁都不在意了。你多体谅她些吧,她也不容易。她眼下还病着,多半是心病,心病却是最难医的。”
秦幼珍惊讶极了:“仪姐儿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从前我收到家书,只道她虽然有些气量狭小,却也是自幼熟读诗书,知礼懂礼的孩子,怎变成了这副模样?”
许氏叹气:“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这些事怎么好在书信里提起?叫人看见了也没脸。如今你在家里住着,闲时我就跟你多说一些吧。仪姐儿是没法救了,你母亲把她养歪了,她又犯了牛心左性。我只盼着你母亲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别再做白日梦,整天只想把仪姐儿往高门大户里嫁。她若能得个厚道人家,平平安安过一世,才算是她的造化。再挑拣下去,这辈子都要耽误了!底下还有锦春呢。锦春这孩子注定了会有比她姐姐更好的前程,你母亲不该为了大孙女儿,就把小孙女儿给抛在一边不管的。”
秦幼珍抿了抿唇,绞着帕子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问道:“仪姐儿这事倒罢了,确实是她有错,也难怪大嫂与春姐儿生气。只是我哥哥的考评又是怎么回事?果真是因为他在公务上出了大错么?否则,怎么也该得个中平呀?”
关于这件事,许氏还真是说不清楚:“我没听人说起过他考评的事儿。这几年我都没理会过了,但衙门里不会无缘无故给他这样的评语,想必是他什么时候犯了错,又或是平日里太过自傲,得罪了上峰吧?近日我倒没听说他家闯过什么祸事,但几日前,宗房的克用夫妻俩上京,跟你母亲哥哥闹过一场。”她简单地提了提黄忆秋入念慧庵与黄家人被扣的事,却并不觉得这是造成二房目前处境的原因。
道理很简单,秦家宗房还没有这样的本事,能从六部发力,打击秦伯复。秦克用与小黄氏夫妻更没有。因此,动手的人一定是别人。但从二房薛氏与秦伯复母子俩平日的行事风格来看,很难说他们是不是在什么时候得罪了实权人物而不自知,因此许氏与儿子媳妇们讨论过这个问题,始终不得要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