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胜男笑着给她倒了杯茶:“可苦了我们真姐儿了,方才憋得厉害吧?其实也没什么,都是自家长辈,你只管如常说说笑笑就是了,就跟在家里一样。谁还能拦着你不成?”
秦含真摆手:“我怕我一张口,就忍不住把二伯娘顶回去,又或是说些让大伯祖母难受的话了。所以还是算了吧,长辈们都在,我一个孙女辈儿的,也没有说话的必要。”
牛氏叹道:“大嫂子就是想不开。许家人做事也是过分了些。许家二房就算了,他们若还想要跟东府结亲,肯定还要继续巴着他们的。五丫头年纪那么小,至少还要过上三年,才能嫁进许家的门呢。这三年时间里,婚约随时都会有变故,许家二房自然得谨慎小心。他们家的人,原也比许家长房的圆滑世故些。我只是没想到,许家长房会翻脸不认人。照理说,大嫂子真没什么对不住他们的地方。他们家还有一个许峥指望着东府提携呢,对自家姑奶奶这么怠慢,不太好吧?难不成是许大奶奶昏了头?她其实就是个糊涂人。先前许家还没分家时,许大老爷叫这个儿媳掌家,成天跟二房的长辈与妯娌争吵,就已经不对了。如今竟然还由得她在姻亲面前拿架子?真当大嫂子是没脾气的不成?!”
秦含真不以为然地道:“就算大伯祖母有脾气又如何?为着许峥的亲事,许大夫人与大伯祖母争了多少回了?就差没翻脸了。可大伯祖母仍旧是事事为许家算计,连年纪尚小的五妹妹都打上了主意。大伯祖母为了娘家鞠躬尽瘁至此,我看哪,就算许家长房所有人都打着大棒子要赶她出门,她也会哭着闹着要求许家长房照她的意思去安排小辈婚事的。等许岫许岚许嵘的婚事都安排好了,估计就轮到许峥的儿女了吧?大伯祖母在世一日,就会为许家操一日的心,别指望她能抛开许家不管了。”许氏在别的事情上还有些明白之处,但面对许家,她就是个M。这些年来,秦含真早就看明白了。
蔡胜男叹了口气:“其实这又是何必?除非娘家只有弱女稚子,否则,哪个人口兴旺的人家,是指望出嫁女一路提携几十年不离不弃,就能撑起门楣来的?许家听说从前也是书香名门,出过高官,世世代代都有子弟读书出仕,怎么这行事作派全不似个士人之家,倒象是没根基的暴发户一般?除了暴发户,谁会指望自家凭着姻亲裙带关系兴旺起来?姻亲再好,也比不得自个儿争气。许家既然有青年才俊,就该让这青年才俊撑起家门才是。事事指望好姻亲提携,这不是正经人家该有的规矩。”
秦含真笑道:“听说是当年夺嫡之争时,许家老太爷站错了队,差点儿全家遭殃,靠着重新攀回早年抛弃的亲家,让女儿嫁给大伯祖父做继室,才保住了家族。既然是靠着好姻亲,才得的这几十年富贵,他们自然就把婚姻当成是保富贵与往上爬的截径了。就算是52书库,这当家人一旦钻了牛角尖,后人也同样难从牛角尖里钻出来。其实,我们秦家又何尝不是站错了队的?只不过倒霉之后,幸运地东山再起了。可就算我们秦家有皇家圣眷在,也没忘了要自家争气,大堂哥努力发奋苦读,二伯父、三伯父和我父亲也是兢兢业业地尽着自己的职责,谁也没指望一门好姻亲就能让我们家富贵荣华几十上百年了。也不知道许家人是怎么想的,大伯祖母犯了偏执就算了,他们竟然还真的坦然接受了秦家的种种好处,也没反省一下自己。什么书香名门的尊严骨气,估计早就被他们抛到脑后了吧?”
蔡胜男摇了摇头,正色道:“可见,世人就算是富贵了,也不能忘了自己的初心,要时刻记得自个儿是什么人,不能忘了根本。我记得圣人有云,吾日三省吾身。这话说得很有道理。身居富贵,也该常常反省自己,不能被迷了眼,否则,就很容易会做出糊涂事来了。”
秦含真收了笑,起身端正道:“母亲说得是。”
类似的对话,同样发生在听闻了许氏遭遇的其他秦家亲友家中。许氏自己可能觉得自个儿名声还很贤良,在外形象还很好,事实上,由于许家长房曾经在与秦家结亲一事上摇摆不定,许大奶奶又在亲友间放过谣言,说秦锦华早就许配给了许峥,后来许峥却定下了祖母娘家的姑娘,算是自打脸,因此外界对许家人行事的议论从来都没少过。而知道许氏偏心娘家的人,也比她以为的要多得多。
许氏如今年纪大了,养尊处优,在丈夫秦松被皇家厌弃后,为了避免一些尴尬的场面,她出门交际的时候少了很多,因此接触外界的人也少。基本上,与她还保持日常往来的都是亲友与多年的老交情,一般都会给她面子,不会当面跟她说些什么不中听的话。但私下里的议论,就没那么客气了。倘若许家争气,又知道感恩,懂得要回报秦家,许氏的做法也算得是一段佳话,毕竟很多人家的女眷,都有偏着娘家的时候。然而,许家人一旦成了白眼狼,许氏就会被衬托成了笑话。
不知有多少人家拿许氏做个反面教材,教导自家的女儿或媳妇。教媳妇的就算了,教女儿的,倒也不是让女儿嫁人之后别再顾着娘家,而是让女儿顾娘家也要注意吃相别太难看了,逼得自家亲儿亲孙都心生反感,这不是在帮着娘家,而是在害娘家呢。娘家明明有出息的读书苗子,许氏却还要拿兄弟侄儿侄孙们当成三岁小孩似的,处处盯着扶着,恨不能让亲生的儿女也一辈子为她娘家晚辈尽心尽力。这可不是姻亲间相互扶持的道理,这是拿婆家的血供娘家呢。谁家娶得这么一个媳妇回来,真真是倒了大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