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真却道:“我不敢说自己学问好,但跟在祖父身边,也算是见过点儿小世面,上学的时候听课也还认真。若要考我学问,我未必能比得上浑哥,但他说他如今跟着的先生正教《论语》,我便从《论语》里抽了两节来让他背,其中一篇是名篇,另一篇稍微生僻些,他都背出来了,还能解说明白。虽然说得有些粗,但以他的进度已经很不错了。让他抄课文,更可以看到他的字练得如何。我觉得这样的考验还是能看出他的水平的,想着他还没学破题,让他写文章也不合适。如果祖父不放心,明儿他再来,您再考一回就是。”
秦柏还真有些惊讶了,笑问:“他是怎么解说你抽的那两节《论语》的?”
秦含真就跑去书房,翻了一本《论语》出来,找到先前抽到的那两篇,指给祖父看,又将张浑哥的解说复述了出来。复述完了,秦柏好象还觉得不满足似的,又问了孙女好几个问题,等于是让她也重新解说了一遍那两篇文的意思,问着问着,还问到别的章节去了。
秦含真答着答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祖父,您到底是要查问浑哥的功课,还是查我的呀?怎么问起来就没完了呢?”
秦柏哈哈大笑,回头对老妻说:“含真平日读书还算用心,学得也好。我还真没想到,有些地方分明我就没教过她,她竟然也懂了。”
秦含真眨了眨眼,暗暗抹了把汗,干笑着说:“哦,这个……有些是我听您说的,有些是您教表舅和赵表哥的时候我听到的,有些是……曾先生那边讲的。我这不是顺耳听见了,就记下来了吗……但这都只是皮毛,将来还是要认认真真学一遍的!”
秦柏微笑:“这是自然。不过以你的年纪,能有这样的见识,已经很不容易了。可见你素日的勤勉没有白费。”他又去看了几眼张浑哥抄的那篇文,点了点头,心里觉得还挺满意:“果然进益了。这字写得比含真强些,只是与广路相比,还差了几分火候。我早嘱咐过张万全,一定要给浑哥寻个好先生,别耽误了他。看来张万全是照着我的话去做了,这个先生果然不错。”
牛氏道:“听张家的说,张万全把浑哥送到大同城一位举人开的馆里附学。那位举人虽然年纪大些,但学问是极好的,人也和气,对浑哥很是赏识,十分看重他呢。若不是这回浑哥自个儿坚持要送他母亲来京城,那举人都不肯放他离开,就怕他耽误了功课。”
秦柏笑道:“不会耽误,这里有我呢。明儿我在家,就让他再来。”
牛氏笑着答应了,又犹豫了一下:“张家的带了些安哥的消息,还有就是……何氏生产了,生了个女孩儿,有些不足之症,正虚弱呢。张家的帮着照看了几日,见孩子稍好些了才来京城给我们报信的。如今孩子是金环照顾着,就是从前何氏丢在咱们家的那个丫头。”
秦柏皱眉:“怎么这时候就生了?我记得她的身孕也就是七个来月吧?”
牛氏叹道:“是早产。何氏那贱人听说老爷得了爵位,安哥身份不比以往了,就妄想能回咱们家来享福,天天闹腾,结果就把孩子给闹腾下来了。”她顿了一顿,看向秦含真,“桑姐儿先出去吧,我有话要跟你祖父说。”
秦含真就知道她要说的是金环的事了。啧,不就是二叔秦安纳个妾吗?有什么好避的?
虽然心里郁闷,但秦含真还是乖乖起身出了屋子。她站在廊下往院门探看几眼,心想赵陌今日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竟比祖父秦柏还忙了,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去。莫非是因为他在辽王府与父亲家中住了十来天,一直不曾料理过几处产业的事务,所以现在事务积压起来,才忙得这么厉害?
青杏小声叫秦含真:“姑娘?”秦含真回过头,见她站在游廊拐角处,面上犹带几分忧色,便走了过去:“你怎么了?”
青杏犹豫了一下:“我听哥哥说……姑娘的奶娘张妈妈的儿子告诉虎大哥,何璎在大同闹了不少事出来,连孩子也早产了?”
秦含真“哦”了一声:“没事,这些都是何氏干的好事,跟你们兄妹俩没关系,你就放心吧。”
青杏咬咬唇:“那位张小哥还私下告诉虎大哥一件事,让虎大哥悄悄禀报老爷太太,说是……从前那位逃跑的何舅爷,已经死了。”
秦含真一怔:“死了?真的假的?!”
青杏点头道:“应该是死了。张小哥说,这事儿安五爷也知道的。本来大家都以为何子煜是知道自己摊上官司,害怕就逃跑了。前不久有个打柴的村人在大同城外山沟里发现了尸首,从他的衣裳上来看,应该就是何子煜。安五爷派人去收殓了他的尸骨,寻个地埋了,又告诉了何氏知道。大同那边的衙门看在安五爷的面子上,也不提何子煜身上的官司,只在官府记档,说是逃荒的流民在山沟里摔死了。”
秦含真过了好一阵子,才醒过神来:“你们兄妹节哀吧。他这个人……本来也不会回来了,我们原就当他是死了的。”
青杏摇头道:“我和哥哥才不觉得难过呢。他和何缨都是混蛋,死了我还高兴些!”她说得咬牙切齿地,看来是真的厌恶那位嫡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