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真挑挑眉:“他这是应誓了吗?”虽然赵硕在元配面前许下了诺言,换取她牺牲自己的性命,腾出了正妻的位子来,与王家联姻,从而获得王家的支持,争取皇嗣身份,可等到他回到京城,便忘了自己的誓言,将嫡长子弃之不顾。如今太子痊愈,东宫不必再换人去做了,赵硕的心愿便也成了空,他除了一个原就该属于他的世子之位,一无所得,不正是应了他的誓言吗?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察觉到这点,为自己过去对儿子的无情而感到后悔呢?
赵陌对于这个问题,倒是很冷淡:“应不应誓都好,我母亲当日是一时糊涂了,我却还没糊涂。父亲早已被权势蒙住了心眼,连元配妻子都能抛弃,但我不能抛弃自己的生身母亲!我私下去求见母亲,哭着求她喝下汤药,请她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看得出来,当时她已经被我说动了,正打算要放弃原本的想法,改而劝说父亲远离王家,改向皇上效力,让皇上看到他的才干,那世子之位很快就能落到他头上。母亲要先劝服父亲,我却更希望她先把身体养好了,再向父亲透露口风。母亲终究还是拗不过我,答应了我的请求。”
秦含真听得有些不妙:“计划不顺利吗?”
赵陌看向她:“我母亲明明吃了药,吃的是我悄悄儿熬的药,药方我后来寻人看过,并没有问题。可她的病情还是一天比一天重了……这根本不合情理!我眼睁睁看着母亲日渐虚弱,却束手无策,父亲反而十分平静,仿佛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我不相信母亲真的只是病重,她一定是吃下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四处寻找过后,我发现母亲每日用的粥水里,多了一点东西……那粥水是我们自己院子里的小厨房熬的,没有经过外人的手,每天由大丫头亲手熬了送到屋里来,期间能碰到那碗粥的,除了大丫头,也就只有父亲、母亲和我了。大丫头都是我母亲的心腹,我又不可能做手脚,能在粥水里添东西的人,还会有谁呢?”
他咬了咬牙:“母亲先时答应了父亲,不吃药,任由病情加重,等她死了就能空出位子来给王家女。父亲哭着谢过了母亲的深情厚意,可他到底还是嫌我母亲……死得太慢了!”而京城里的皇嗣之争,却是不等人的。
秦含真张张嘴,发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问:“你确认是他做的手脚了吗?”
赵陌冷笑:“我也不愿意怀疑到他身上,可是你看他……象是担心过曾经立下的誓言的模样么?只怕他早觉得我母亲违誓在先,因此他就不必再遵从誓言了吧?反正,我母亲临终之际,也想清楚了。她要求父亲再发了一遍誓,承诺会善待我,才抱憾而终。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只需要看父亲在过去两年里是怎么对待我的,便知道……我其实早已没有了父亲。有的,不过是披着父亲身份的仇敌罢了!”
秦含真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实在没料到,赵陌母亲的死,居然还有更不堪的真相!
但她还是存有疑虑:“真的是你父亲做的吗?会不会有别的人插手呢?比如说……那个叫兰雪的姨娘?她当初也算是你母亲身边的大丫头吧?”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上谱
兰雪如今已经不再是丫头了,她成了赵硕的妾室,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无论言行手段,都让人不可小觑。这样的人,赵陌怎么可能会没有怀疑过她?
但他找不到兰雪这么做的理由:“我母亲对她有救命大恩在先,又一向对她不错。若她是想做我父亲的妾,我母亲既能容得下孙姨娘与二弟,自然也能容得下她。在我母亲手下做妾,还是在一个未知的小王氏手下做妾,答案还需要问么?她当时正经连个通房都还不是呢,为什么要对我母亲下这个毒手?我母亲死了,又能对她有什么好处呢?这不合情理。”
秦含真猜想:“会是因为你父亲要进京争皇储之位的事吗?她野心爆发了,也想着要跟着沾光?反正她迟早会勾搭你父亲上位做妾,对你母亲也不象是真心感激敬服的样子,会做出这种事来,也不奇怪。”
赵陌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我父亲能不能成为皇嗣,于她而言又有什么不同?我方才说过了,她当时正经连个通房都没挣上呢。即使真的成了我父亲的妾,为他生下了子嗣——她怎能确定小王氏就能容得下她和她的孩子?哪怕做不了妾,元配留下来的大丫头,也难为后妻所容。为了那一点的可能,就对我母亲下毒手,她就不怕得不偿失么?若只是为了荣华富贵,她大可不必冒这样的风险。那与豪赌无异,而且输的可能性更大。”
秦含真道:“可在太子平安返京之前,你不能说她输了。因为先前她的情况还是挺好的,儿子生了,在妻妾之争中还隐隐占了上风,小王氏也就是凭借着王家,才能在你父亲的后院里站稳脚跟而已。兰雪不是省油的灯,她既然有这样的本事,那自然也能有相应的自信。”
赵陌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倘若这事儿真是她做的,那我只能说,她所谋甚大……这不象是一个想要上位成为姨娘、斗倒正室的侍女会有的野心。”
说得也是……兰雪要真的是这种人,为了一个可能就果断下了毒手,毫不考虑这么做可能会带来无法挽救的后果,只能说她不是脑子坏了,就是个真正的野心家,连赵硕也不过是她眼里往上爬的工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