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寇凛沉吟,“虞清和楚家兄妹相识已久,更曾与楚小姐有过一段情缘,楚家兄妹不可能认不出他。”
“因为虞清没有上船。”陆千机解释,“他派了几个人登船,自己则带着其余三十几人,走陆路私自回京。”
之所用“私自”两字,依照大梁律,虞家军镇守在福建,若无一些特定的原因和手续,类似虞清这般身份的将领,是不能无故入京的。”
这也是陆千机一路跟着他们的原因。
寇凛又问:“他进京了?”
陆千机无奈:“没,他带着人马在京郊外的青霜镇住下了,所处的位置,恰好不受律法约束,于是我连夜赶回来先禀告大人。”
寇凛半响不语,倏忽翻身上马,挪了挪腰间的绣春刀,趴在马背上朝段小江勾勾手指头:“哎,你说,我是不是对谢从琰太执着了?”
段小江身量矮小,踮着脚凑过去:“眼下瞧着虞清似乎更可疑,虞总兵站了袁首辅的队,他不得不和楚小姐划清界限,却又舍不得……”
寇凛冷笑:“你说女人长的美有什么好处?整日里被一群虎狼惦记着。”
段小江补充:“是长的特别美。”
陆千机好奇:“有多美?”
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转了两圈,段小江艰难的形容道:“就是……插着满头俗不可耐的金首饰,瞧着还像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那种美。”
“俗、不、可、耐?”寇凛磨着牙挤出这四个字,恶狠狠瞪着段小江。
“不不……”段小江赶紧求饶,“属下的意思是……”
“等等。”寇凛神色忽然一变,紧张兮兮的询问陆千机,“你方才说,虞清一伙人扮成了压镖的镖师?”
陆千机点头:“是。”
寇凛在马背上坐直了身体:“那有没有带着箱子?”
陆千机一愣:“有,六口乌木大箱。”
尔后,他就瞧见寇凛那双原本困得快要睁不开的眼睛,像是夜幕上的星星一般,越来越亮。
“未必和楚小姐的案子有关,虞清从福建上京来,八成是偷偷给袁首辅送礼的。”寇凛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扫疲倦,神采飞扬,“想必是路过济宁,忍不住去探望旧情人,发现旧情人恰好要上京,就顺手派了些人暗中保护。后在沧州瞧见咱们锦衣卫,怕暴露身份,就走了。”
“大人英明!”陆千机佩服不已,“属下只是想着他们或许有什么阴谋……”
“那还等什么!”寇凛催促道,“千机,你赶紧回北镇抚司,和徐功名一起带人秘密跑一趟青霜镇,将虞清给我抓回来。”
陆千机拢眉:“大人三思,黑了这笔脏钱,咱们连着袁首辅和虞总兵一并得罪了。何况虞清在界外待着,并没有违律……”
“我说他在界内,他就在界内。”寇凛摘下腰间的指挥使牙牌,扔给陆千机,“抓,将虞清抓回诏狱先打一顿再说。”
“理由呢大人?”陆千机问。
“我想打他,需要什么理由?”寇凛给他一记白眼,扯动缰绳,准备前往大理寺找楚箫询问一些事情。刚调转了马头,又偏了偏脸道,“虞家军不好对付,多派队人保护附近的百姓,若有误伤,军法处置。尔后清点财物损失,将银子拿给当地县衙,盯着他们去赔偿。”
陆千机抱拳:“属下领命!”
*
去往大理寺的路上,寇凛乐的合不拢嘴,刚损失了一小笔金子,立马有人送了一大笔上门。
抵达大理寺之后,尽管被轮值的寺丞百般阻挠,依然和颜悦色:“本官是奉了太子殿下的令,来探望楚箫。”
段小江将太子的手书拿出来亮了亮。
寇凛越是笑眯眯,寺丞越是战战兢兢:“但我们裴大人下了令,任何人要见楚箫,必须经过他的同意……”
“那还不派人去请示裴大人?”寇凛口中说着,直接往监牢的方向走,毕竟是曾经住过的地方,熟门熟路,“本官先进去了。”
寺丞傻眼:“寇大人,这不合规……”
跟随在寇凛身后的几个锦衣卫转过身,堵住通道,齐刷刷将手放在腰间绣春刀的刀柄上,对他怒目而视。
寺丞吓的险些尿裤子,哪里还敢说话,灰溜溜离开,寻人去通知裴颂之。
……
“何人擅闯……”
大理寺监牢中,狱丞挺着腰板出来,见着一水的飞鱼服,立马躬身请安。
段小江问:“楚箫被关在哪里?”
压根儿不用狱丞带路,楚箫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我要见裴颂之!我要见我爹!我要见我舅舅!”
声嘶力竭,听着极是痛苦。
寇凛眉头紧紧一皱:“你们用刑了?”
狱丞噗通跪下:“回大人,绝对没有!楚公子进来后,咱们都是好生伺候着的!这两日里,他不吵不闹,但在一炷香前,不知为何,一直喊个……”
不等他说完,寇凛已经寻着叫喊声走了进去。
牢房里异味很重,他用袖子遮了遮鼻子,挂在通道墙壁上的烛火稀少,昏暗逼仄,令人倍感压抑。
曾经不愉快的回忆涌上心头,冲淡了寇凛原本的好心情。
停在一扇厚重的铁门前,只听见楚箫在门后鬼吼鬼叫,却看不到人,寇凛冷冷道:“开门。”
狱丞赶紧拿着钥匙上前,打开了这间关押重刑犯的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