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含笑垂首,“不是她,却也与她有关。”
“我梦见了慧贤皇贵妃……同为汉姓包衣出身,都是入宫多年无所出,我当年因年岁小,又隔着身份,交集虽不多,可是冥冥之中却仿佛有些相通之处。”
“我梦见她……冲我微笑。”
玉叶和玉蕤对视一眼,也都不敢松一口气。
婉兮轻轻侧头,“我还梦见了念春……”
玉叶和玉蕤都吓了一跳,“主子梦见她做什么?!”
婉兮含笑抬眸,“你们两个别紧张。她没吓我,我梦见自己又是当年去见她最后那一面,走在紫禁城那条阴阳路上。我听见她的声音从我身后追上来,说‘便是做了鬼,也会替令主子你祈福’。”
玉叶和玉蕤都有些瞠目结舌,不知该说什么。
婉兮便垂首轻轻一笑,“我相信她那一句话必定不是诳语。我的孩子生在七月十五,便是皇上福泽深厚,用诚心向满天神佛护着了我们母女,但是我也相信——这当中或许也有念春一份儿心意。”
“这辈子终是一场相逢,这辈子也算互有亏欠。生死永隔之后,便只能将那些亏欠都变成了遗憾。可是这会子,我想,我与她之间便所有的亏欠和遗憾,都可风吹云散了。”
玉叶和玉蕤这才都松了一口气。
对于念春与婉兮之间的怨怼所起都是因为九爷,且当年婉兮与四爷、九爷初遇,玉叶也身逢其事,故此玉叶对主子、念春、九爷之间的隐约心结知道得多些。
玉叶垂下头,轻声道,“……昨晚九福晋都进宫来伺候了,念春若在天有灵,便该知道九爷必定也跟着紧张成了什么样儿。她若当真记着九爷,那便应该只办叫九爷欢喜的事儿,不该再伤害九爷在乎的人去了才好。”
正说着话,东边儿窗户外头的夜空中,忽然一片炫彩通明!
“放‘法船烟火’了!”玉蕤惊喜地叫。
七月十五,民间会放河灯;皇帝在圆明园中,也会在东边儿新纳入园子的长春园福海中放河灯。
可是今年不仅整个园子灯火通明,皇上更是施放了“法船烟火”,规模更比单单放河灯,更浩大了多少倍去!
火树银花,一时映亮整个夜空。花开璀璨,朵朵如莲。
这叫婉兮不由得回想起去年陪皇上在避暑山庄“万树园”中赐宴蒙古王公那晚,所燃放的焰火去。那样的金莲盛放在夜空,也在她——身子深处。
外头忽然传,说御前伺候的孙玉清来求见。
婉兮皱了皱眉,“我这会子如何能见他一个太监?去问他有何事,将话转达给我就是。”
宫里太监江沅手脚麻利,不久便来回话。
“孙太监称,皇上今晚儿在福海燃放了烟盒三架、爆竹三千个、起火二百支、花五百筒……共计两万两千两百件,有一十七种名目。”
“孙太监说,若是往年皇上也于七月十五放河灯,却一定会请皇太后同赏。可是今晚上,皇上却没将太后从畅春园请回来。”
“便是畅春园里,皇上也叫预备了法船烟火,却只是园子里的十分之一……今晚焰火的盛大,为历年所不及,更是皇太后观赏到的十倍去!”
第1981章 洗三(六千毕)
婉兮也是惊住,随即便也笑了。
她居住的“天然图画”位于圆明园后湖的东侧;而放烟火的福海,则是朝廷将舒妃祖上权臣明珠的私家园林纳入圆明园所成的长春园。圆明园在西,长春园在东。“天然图画”恰就在两个园子中间儿的地方。
而婉兮诞育七公主的“五福堂”又正在“天然图画”这个小岛的东边儿。东边墙上开窗,为了看东边儿放西湖的“苏堤春晓”;而这晚上,这扇窗正可叫婉兮都不用下炕,便能看见东边儿福海之上腾起的焰火。
故此皇帝在长春园的福海上放烟火,就算圆明园里环绕着后湖的其他几个小岛未必能看得清楚,婉兮这里却是所有嫔妃的寝宫里,视角最好的。
婉兮却故意道,“……皇上既然放法船烟火,何不就在后湖放了?这样更近。”
玉蕤便笑了,“若是在后湖里放,那环绕着后湖的小岛上自然都能看得见。便如其他主子合住的‘天地一家春’也都瞧得见了。那就不是皇上放给主子和咱们七公主单独看的了!”
婉兮忍不住做了个鬼脸,“谁说皇上是放给咱们单独瞧的?我可没瞧出来!”
玉蕤等人便也都笑了。
婉兮笑了一会子,这才想起孙玉清还在殿外候着呢。
婉兮便吩咐玉蕤,“拣个荷包,与他道声辛苦吧。”
再懒得应对这样的奴才,可是好到是特地跑过来报喜信儿的,不喜欢人,却没必要跟那喜信儿过不去。
玉叶倒是忍不住哼了一声,“主子何必搭理他!”
婉兮盯住玉叶,“……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玉蕤取了荷包出来,婉兮特地叮嘱,“你去。”
这会子少叫玉叶跟孙玉清见面,只希望消消停停等八月玉叶出宫去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