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都是一个宫里的人,她凡事都应该替你出头才是,她怎么反倒……?”兰贵人说到这里,忙笑着捂了捂嘴,“哎哟,瞧我,今儿贪杯了,说的这都是什么呀,姐妹们千万别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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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常在这边儿的席散了,婉兮那边厢已经得着了消息。
白常在将这消息及时告诉给婉兮,婉兮自然不意外;婉兮只是没想到,鄂常在竟然也来了。
晚上关了宫门,下了钥,婉兮抬眸望玉蕤,“依着你看,这鄂常在又是怎么个缘故?”
玉蕤捂嘴一笑,“主子这是故意考验奴才呢——主子哪儿会忘了,五阿哥永琪的嫡福晋,正是鄂常在的亲堂妹呢。那日皇后主子摆明了要拿五阿哥两口子做筏子,鄂常在心下如何没个数儿去?”
“鄂常在必定是怕皇后殃及池鱼,这便主动向主子靠拢来了。”
婉兮定了定神,“这位鄂常在……从前是跟着淑嘉皇贵妃,在景仁宫里住着。后头兰贵人和多贵人住进去,她却是挪到何处去了?”
玉蕤叹了口气,“常在都是随主位居住,她哪里有自己单独的寝殿呢。这会子幸好景仁宫里还有空屋子,她将配殿让出来给二位贵人住,她自己住到耳房去罢了。”
婉兮也是一皱眉,“耳房?那都是给官女子和妈妈里们住的,她何苦如此委屈自己?”
玉蕤耸耸肩,“不过这会子,倒是三人都是常在了。鄂常在还是有资格再住回配殿去的。”
第2269章 (1更)
稍早时候,鄂常在离了永寿宫,便在御花园里见了愉妃。
御花园里有“观鹿台”,观鹿台下用苇边竹栅圈着几头梅花鹿。这些鹿有内务府里饲养的;也有皇帝带领皇子皇孙哨鹿之时,捕获的幼鹿。
暮色迷蒙,愉妃就坐在观鹿台上,定定看着这些鹿,面上神色也如暮色一样苍茫。
此台名“观鹿”,是因为天下鼎定,天子不需要在逐鹿天下,只需观赏自己的成功就够了;可是这天下,便如这鹿,对于其他人来说,却还是都要追逐,都要射落的。
这天下其实更有名的是“射鹿台”,一个是大泽乡射鹿台,一个是许田射鹿台。
大泽乡射鹿台,秦末陈胜以射鹿占王位,言“他日我若能得王位,这箭就能将鹿射死!”说罢,弓开弦响,一箭中鹿。
许田射鹿台,则是三国曹操昭示挟天子以令诸侯之野心。
“射鹿”儿子,古往今来都是寓意“夺天下”、“抢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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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位下女子三丹来轻声通禀,“回主子,鄂常在来了。”
愉妃点点头,也没回头,兀自望着那鹿圃,轻声吟咏道:“秋随万马嘶空至,晓送千骑拂地来。落雁远惊云外浦,飞鹰欲下水边台。”
鄂常在便轻轻一笑,“愉妃娘娘吟咏的是明代大学士李东阳的《南苑秋风》诗。”
愉妃点头,侧眸而笑。
“我就是南苑海子人,这些鹿都是从南苑海子送来的。故此那些年在宫里,我与人不亲,倒是与这些鹿最亲。皇上便也由得我,索性将这御花园里的鹿,都交给我来侍弄。”
鄂常在笑笑,“愉妃娘娘是有福气之人,尚且如此。那如我这样儿的,家族虽然余威还在,可是伯祖父去年被从贤良祠中撤出,他老人家身后的声誉已是毁干净了;况且我阿玛,还是被皇上下旨赐自尽的——我这样的人在宫里,更只能如蝼蚁偷生。”
鄂常在的父亲是鄂乐舜,也就是鄂敏;而鄂敏是鄂尔泰的侄儿,故此鄂尔泰便是鄂常在的伯祖父。
愉妃听了不由得苦笑,“鄂常在若如此说,那永琪的媳妇儿呢?她与你是堂姊妹,她也同样是鄂尔泰大人的孙女。若你都要蝼蚁偷生,那永琪被指了这样一门婚事,我又要如何敢想他在皇上心中的位置了去?”
鄂常在眸中泪光一转,“她与我都是伯祖父鄂尔泰的孙女,可是她好歹与我不是同一个阿玛。我阿玛是朝廷罪人,被赐自尽;她阿玛鄂弼此时却还是四川总督、西安将军。”
“她便是没有了祖父的荫蔽,单凭着她阿玛,却也还是够资格指婚给皇子的。愉妃娘娘倒不必与我一样自怜自哀。”
愉妃轻叹一声,伸手拉住了鄂常在,“却不管怎么说,此时你我都已是一家人。你与我在宫中,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咱们的荣与辱,都劝都系在永琪这孩子一人身上了。”
鄂常在的眼底泛起些光芒来,“皇上对五阿哥极为器重,宫外对五阿哥的赞誉也是如云而起……五阿哥必定是个有福气的人,愉妃娘娘更是福气在后头。”
愉妃淡淡笑笑,“既然都是一家人了,咱们便不必再说两家话——鄂妹妹,你我心下都该明白,将来咱们有没有福气,都只在永琪又没有机会承继大宝。”
“若他有望,你堂妹、我那儿媳就是正宫皇后,你鄂家便也成了皇后戚畹之家。那将来永琪必定会给鄂妹妹你尊更高的位分。鄂妹妹啊,你就等着老来享福吧。”
鄂常在眼睛也是微微一亮。
愉妃随即却又轻叹一声,“可是如果永琪不能承继大位呢?我这个额娘,能到妃位,看样子也已经是到头了。这宫里子以母贵,我却再也帮不上永琪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孩子排位在嫡子永璂、纯贵妃的永瑢、淑嘉皇贵妃的永珹、永璇、永瑆……还有令妃的永璐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