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嫔说着,唇角勾起一抹冷意来。
“她啊,是自己压根儿就舍不得出宫……可是她舍不得的人,不是令妃,更不是令妃的孩子。她真正放不下的,是皇上!”
“也是她命好,这令妃还真的就一年一个,接二连三再四地有了孩子;她便也自然有了借口,今年推明年,一直这么推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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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容也是张了张嘴。
“玉蕤一个官女子,在宫里伺候的年月久了,难免生了非分之心。况且她阿玛现在前朝、内务府都为官,她家族怕也希望她能在宫里留下,博得个主位的身份,也能叫父兄多一重保障去。”
“玉蕤自己这么想,这么说,倒也罢了。奴才却想不明白了,若玉蕤安的是这个心,那令妃至于瞧不出来么?她怎么还由着玉蕤这么想、这么做去?甚或,她说出来的话儿,竟然也与玉蕤自己说的,如出一辙呢?”
忻嫔一笑泠泠。
“令妃还能是怎么想的?她自然跟玉蕤是互相利用罢了!玉蕤舍不得走,令妃也舍不得玉蕤父女俩的效力。况且令妃这一年一个儿地生,总有几个月是伺候不了皇上,拢不住皇上心的。她便身边儿总需要个人去,便如那官员商贾家里的通房大丫头——若是女主人不便伺候男主人的,就叫那大丫头顶上。”
乐容怔住,半晌才道,“主子的意思是,令妃真正想往外推的人,是那玉蕤不成?”
忻嫔眸光半扬。
“论年岁,玉蕤比庆嫔年轻了太多;论家世,玉蕤这些年在宫里只是个官女子,也是委屈了她。论手腕儿,她说话办事儿已经隐隐有了几分令妃的影子去——别说令妃,便是宫里换了其他人,也会选玉蕤。”
“可是……”乐容有些迟疑,“既然令妃和玉蕤都有这个心思,那怎么玉蕤这些年都没有进封;而且去年七月那会子,她还当真想要出宫去?”
忻嫔抬手抚了抚额角,轻哂一笑。
“那还能是什么?自然是那令妃小心眼儿了!令妃是既想利用玉蕤父女去,却又担心玉蕤当真抢了她的皇宠,这便压着玉蕤,不叫她有进封的机会呗。”
“这道理跟官员商贾家的后宅也是一样儿的——便如那傅恒府里,有个通房的大丫头都生了大格格出来,却这些年叫舒妃那妹妹九福晋,给死死压着;直到如今,还是连个名分都没有,依旧还是通房大丫头。”
忻嫔说到这儿,眼角幽幽扬起,“令妃啊,是想让玉蕤一辈子当她的通房大丫头,却不准玉蕤正式开脸儿当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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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容瞟着主子,心下便也明白了,这便也是笑了。
“这事儿咱们都能看明白,玉蕤自己必定也看得明白,故此她心下对令妃的怨气,必定不是一点半点儿……”
忻嫔点点头,“只是她如今人在屋檐下,不敢不低头。故此明知道自己委屈,却什么都不敢说,也不敢做。”
忻嫔抬眸瞟乐容一眼,“好歹咱们也与玉蕤有缘,便不能这么坐视不管。咱们哪,这回得帮衬玉蕤一把。”
乐容便笑了,“可不嘛。虽说玉蕤这么些回,都没能真的帮上主子什么忙去。可是奴才是奴才,主子是主子,便是她帮不上主子什么,主子却也大人大量,反倒要好好儿帮她一回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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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自四月十五日,将遇喜一事公开,“天然图画”便热闹起来。
六宫嫔妃,不管心下高兴还是不高兴的,也都俱来道贺、送礼。
婉兮心下却有些懒懒的。
她自然最是明白,这些人来道贺、送礼,为的不是她这个人,而只是敬重她此时在后宫的这个位分罢了。
也幸好怀着身子,便嫔位以下的都不必亲自面见,只叫语琴、颖嫔她们帮着接了礼,说上几句客套话,也就是了。
唯有妃位以上的,婉兮总该亲自见见。
是愉妃先来的。婉兮迎进明窗次间内坐,婉兮目光静静从愉妃面上转过。
——愉妃气色甚好。
婉兮便也一笑,心下已是明白几分。
终究因语琴也是储秀宫里的嫔位,愉妃来了,这便也一并作陪。
三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说话儿,刘柱儿进来通禀,说舒妃也来了。婉兮这便要迎出去,愉妃自然地起身,上前扶住婉兮的手肘。含笑叮嘱,“实则令妃这会子怀着双身子,便都是在妃位,倒也不必亲自迎出去了。”
愉妃凝着婉兮侧脸,“想来舒妃自然也不会计较这个。”
婉兮含笑点点头,“无妨。这会子月份还小,走几步路就当也是对孩子好。”
愉妃含笑,目光温暖,“令妃总是这样识大体。同在妃位,同日封妃,可惜舒妃总是做不到令妃你这般。”
婉兮微微扬眉。
末了也只是淡淡一笑,“终究家世不同。我进宫来是当官女子的,她则是进宫就在嫔位,各自的起点其实不同,心境自不必求同。”
愉妃便也笑了,“令妃说得正是在理儿。若论家世,令妃与我倒是没什么分别。这份儿体谅,令妃与我倒是一样的。”
婉兮点点头,由着愉妃扶着手肘,已是走到了殿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