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此这世上,没什么名儿能吉祥到保人性命去。能不能活下来,只在自己是否犯罪,那罪行在皇上心中又是否是必死之罪。
皇帝感受到婉兮的目光,不由含笑抬眸迎上婉兮的目光。婉兮故意瞪了一眼,这便转开了去。
皇帝这才一笑,回眸去看向忻嫔。
“你说的好。天下安宁是百姓的心愿,也是朕的心愿。”
忻嫔心下欢喜更甚,便又是行礼,“听皇上提到‘安宁’,妾身倒是一时恍惚,竟想到妾身母家的姐夫去了,还请皇上治罪。”
皇帝唇角微微一勾,“你姐夫本来就叫安宁,且在你出生之前就已替朕在江南办事,朕早就在意他的名字的彩头,又治你什么罪呢~~快起来吧。”
忻嫔便顺势又含笑道,“那妾身便也替姐夫给皇上请安。”
皇帝点点头,“有心了,起克。”
忻嫔这才平身而起,却是更向皇帝凑近了些,身子几乎要贴住皇帝的手臂,“妾身记着皇上每次南巡,都是从苏州赴杭州,然后从杭州回銮,还要再回苏州。这便一来一回,皇上总要在苏州驻跸两回。”
“妾身的姐夫如今在江苏布政使、苏州织造的任上,便总要有两回接驾的机会,姐夫一向以此为殊荣,妾身的心下也实感圣恩。”
忻嫔说着哽咽了声儿,“妾身的阿玛曾做过两江总督、闽浙总督,便无论是江苏还是浙江,都留着阿玛当年为朝廷尽忠的旧影……想来此时阿玛在天之灵也必定一路向皇上叩首;”
“便是妾身的阿玛不在了,可是江苏还有姐夫多年尽职,相信阿玛也必定能含笑瞑目……”
忻嫔的话,指向了当年的一桩旧事:乾隆六年,那苏图为两江总督;彼时安宁为苏州织造、江苏布政使。因二人是翁婿的关系,那苏图还曾上奏本,恳请回避。
倒是皇帝认为不必回避,反倒鼓励二人,说二人皆是可用之臣。
当年翁婿二人一同在江南为官,倒也曾是一段佳话。
只是那段佳话终究已是过去二十多年了,那苏图离世也已经十多年了,皇帝曾记老臣功劳,故此对忻嫔也曾颇为善待,只是……终究全都是淡了、忘了。
忻嫔此意自是重新勾起皇帝这一段记忆去。
皇帝轻叹一声儿,点点头,“朕也没忘记过你父亲。江南能有今日海清河晏,你父亲当年自有功绩。”
忻嫔抬眸,眸子里闪过粼粼泪花儿。
“如今的两江总督是尹继善大人,尹继善大人叫妾身也时常想起自己的阿玛。尹继善大人也曾多年为封疆之臣,前后曾任多地总督;妾身的阿玛在生时,也是曾为七省总督……”
忻嫔说着,泪珠儿便无声落了下来,“只是尹继善大人现在依旧在世,蒙皇恩,女儿也成了八阿哥的嫡福晋;而妾身的阿玛却已经……妾身此时置身江南,便更想到那一句‘子欲养而亲不待’之憾。”
皇帝点点头,轻叹一声,终于伸手轻轻扶了扶忻嫔的肩。
“朕自然明白,故此这一次才带着你一同南巡而来。不止今次,实则上次南巡,何尝不也是此意——朕啊,就是想叫你也来你阿玛曾经任职的旧地走一走,也能叫你阿玛在天之灵看一看你,叫他放心。”
忻嫔膝盖一软,泪珠儿滚落,人也如花瓣儿一般飘落在地。
“皇上,皇上……妾身,妾身已是等了皇上太久太久了。”
婉兮噙着一抹笑望着这一幕,转身就走。
“皇上与忻妹妹说话儿吧,妾身便不陪着了。妾身告退。”
第2432章 如意(毕)
忻嫔心下一喜,这一回忙不迭诚心实意半蹲行礼,“妾身恭送贵妃娘娘。”
婉兮凝着她,不由得笑了。
与忻嫔在宫里相处多少年了,哪一回她肯真心实意向婉兮屈下她那尊贵的镶黄旗满洲世家格格的膝呢?可是这一回婉兮却看得明白,忻嫔可是实打实甘心乐意的。
皇帝却挑眉,挑眸瞪了婉兮一眼,“谁叫你走了?忻嫔是看见你与我在一处,这便上前来给你我一起请安的。你若走了,叫她怎么能自在?”
皇帝说着已是抬步走上前去,一把捉住了婉兮的手肘。
“况且你刚儿也说,忻嫔与你姐妹情深的,倒是朕在这儿,碍了你们两个的事儿。那该走的是朕,也不是你。”
.
婉兮却故意还是不看向皇帝,偏之转眸去凝着忻嫔。
“方才是方才,眼前儿是眼前儿。方才兴许是我看错了,误会了忻妹妹的意思。依着我这会子看来,忻嫔妹妹其实根本就不是来给我请安、与我说话儿的……”
婉兮眸子绕着忻嫔,凉凉地打了个转儿。
“忻嫔妹妹只是为了皇上来的。忻嫔妹妹方才说得明白,她是想念皇上太久太久了!”婉兮说着抬眸,依旧不看向皇帝,只是望向高天,清凉而笑,“那妾身还留在这儿干什么,岂不是给忻嫔妹妹碍眼去了?”
婉兮说着向皇帝微微躬身,“忻嫔妹妹只希望皇上留下来,她希望皇上只陪着她一个。我瞧着她这么哭得梨花带雨的,也是楚楚可怜。皇上怎么能不心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