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个晚上,忻嫔的院子里,竟然破天荒地来了皇帝。
忻嫔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怎么手脚木然地挪出门槛,机械地走到院门口去跪迎的。
皇帝立在夜色了,眼睛被灯笼照亮,可是其余鼻子和嘴都隐在夜色里,看不见。
皇帝温煦地笑,弯腰伸手扶住忻嫔。
“朕知道你心下必定难受极了,朕今晚儿便怎么都该来看看你。”
忻嫔一声哽咽,一双泪便终是跌落。
“妾身听闻皇上恩旨,赏给我姐夫总管内务府大臣恩衔……姐夫已经无法亲自到皇上面前谢恩,那妾身就代姐夫拜谢皇上……”
皇帝点头,“忻嫔你的心意,朕都明白了。快起来吧。”
忻嫔起身,起得有些急了,脑袋一晕,眼前一黑,整个身子险些跌倒在地。
皇帝忙伸臂给扶住,轻轻拢住了忻嫔的肩,“节哀。”
这一刻如此接近皇帝,忻嫔心下轰然而暖。
只是……她方才脑袋的晕眩与眼前的一黑,倒是真的,不是她佯作出来的。
姐夫突然的病故,再加上乐容带回来的上驷院的消息,两厢对照在一块儿,已是叫她觉着天都已经塌了。
姐夫已经死了,便再没人替她周全着,那是不是说皇上若要再往下查,就会查到她了?
到时候儿姐夫已经死了,便唯有她一人来承担罪责,那她……该怎么办啊?
此时此刻,皇帝扶在她肩上的双手,那般温暖坚定,便如同她溺水之时唯一还能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
此时……唯有复宠,唯有叫皇上还念着与她的情分,她才能逃过这一劫去啊……
忻嫔便身子一软,竭力朝皇帝怀中倒下去,这便哭得越发梨花带雨,“皇上,皇上啊……妾身的阿玛,是身故在职位之上;没想到,如今我姐夫也还是身故在职位之上……阿玛溘逝之后,妾身从情分上将姐夫当成阿玛一般,可是他们两个,却都为朝廷鞠躬尽瘁,都顾不上妾身了。”
皇帝点头,却手上用力扶稳了忻嫔,没叫她继续倒下去。
“你难受,朕自然明白。可是你终究不是小孩子了,你是朕的嫔位,进宫也已多年。故此你还有朕,你用不着依赖你母家任何人去。”
忻嫔身子倒不下去,便向皇帝伸出双臂,想要抱住皇帝。
“皇上……皇上说得对,妾身还有皇上。妾身已经不是小女孩儿,妾身已经是两位公主的生母,妾身一生自可依赖皇上。”
皇帝点头,扶着忻嫔的肩,一路走进殿内,亲自扶着她坐下。
乐容和乐仪见皇帝来,自是心下按捺不住地欢喜,这便手脚麻利地进来伺候用茶。
皇帝一边喝茶,一边温言劝慰了忻嫔一番,终是叫忻嫔平静下来些。
皇帝也是叹息,“朕直到这会子,心下还是恍惚。朕南巡回銮之时还见过安宁,他身子还好着,怎么这才一个多月过去,他就忽然病逝了呢?他这是得了什么病啊,竟至于一病不起了?”
皇帝说着颇为自责,“朕也忍不住想,是不是朕那会子因水手生事的事儿,罚了他半年俸禄去,这便叫他心下郁卒了?想来以安宁的家资,半年的俸禄不至于叫他那般。”
皇帝转了转茶碗,“朕便又再想,难道说是因为朕因为上驷院卿九十七的奏报,问了安宁几句话去,他就心下惶恐,这便……心病难医了去?”
忻嫔刚刚好容易平静下来些,听着皇上这些话,便整个身子都冷得僵住。更不敢说话,仿佛一张嘴,牙齿都要冷得撞到一起去。
皇帝便又叹口气,“不管有什么事儿,他又何至于这么惶恐去?便是有些事儿朕要问他,退一万步说可能治罪,也不一定就是死罪了啊。他又何苦早早儿以死谢罪了呢,嗯?”
(登登,答应过乃们的,忻嫔会最惨,来啦~~求一波月票来~~)
第2444章 甩锅(毕)
这个晚上,婉兮都已经散了头发,盥沐罢,准备上炕安置了。
若是往日,这个时辰她都已经应该入梦;只是今儿因为那个消息,婉兮也有些兴奋得睡不着。
这便歪在炕上看书。
赵翼自从考中了探花郎,点了翰林,笔记倒是少写了。婉兮翻书,便还是翻起的那本《红楼梦》。
这本书好在精彩都在细节里,每多翻一次总能看到新的细节,生出不同的感想,便是多翻几次,倒也不寂寞。
婉兮看到一处有趣,便忍不住叫玉蝉来看,“你瞧,贾家的元春是‘才选凤藻宫’,而尹继善的女儿是庆藻……庆藻嫁入皇家,为八阿哥的嫡福晋。庆藻的名儿里有个‘藻’,倒与那凤藻宫里的是同一个字。”
“既有这样的巧合,而那位曹先生果然是与尹继善一家过从甚密,那这便算不得巧合,而是曹先生有意为之了。想来他这一笔‘才选凤藻宫’,便也是以庆藻为原型了。”
“尹继善家多子而少女,尹继善有子十三人,庆玉、庆桂、庆霖、庆兰,如今都已颇有文名,在前朝渐渐崭露头角。可是写书的曹先生却并未在尹家这些阿哥们身上着墨,反倒单单用了庆藻名中的一字去。想来却又怕引人联想,这便将‘藻’字并未用在人名里,而是用在了宫阁之名,不过也依旧是影射到了庆藻今日为皇子嫡福晋,来日必定是王妃的命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