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玉蕤家是满洲世家,可终究玉蕤此时还只是在贵人位分,不能将皇子托付给贵人教导去。婉兮思量来去,舒妃便是最好的人选,且是,唯一的人选。
婉兮知道玉蕤担心,这便回眸,含笑望了望玉蕤,示意她放心。
婉兮抬眸望住舒妃,含笑道,“这会子永瑆已经十周岁了,即将成人,课业尤重。我还请你来教导小十五,的确是给你添了麻烦。”
婉兮顿了顿,小心打量舒妃的神色,“你的担心,我心下未必不懂。只是从我而言,永瑆便不是我生的,却也曾是我养的,我对永瑆的情分,不逊色给我亲生的皇子去。故此我也是存了私心,想要早些就施加影响给他们去。”
舒妃便眯起了眼,“你说的私心,又是什么?”
婉兮垂首轻笑,“我的私心啊,就是绝不希望永瑆和小十五将来也会如永琪和永璇似的,生了嫌隙去。我啊,想要趁着他们两个现在还小,便将他们两个尽力往一起凑,叫他们亲睦携手长大。”
婉兮抬眸望住舒妃,“将来便不管是谁承继大位,我希望他们两个依旧是亲亲热热的小哥俩儿,没能承继大位的那个便替成就的那个,协力守护江山。”
舒妃也是抬眸望住婉兮,细细打量婉兮眼中神色。
可是她心下,已是先已颤动。
她何尝不替永瑆悬心啊……若有将来那一天,倘若永瑆要跟小十五争起来的话,她何尝就有胜算?又何尝希望永瑆当真与婉兮撕破脸去?
此时却是婉兮主动将这话儿挑开,在她面前摊开了来说,倒叫她意外之余,也颇震动。
婉兮定定凝视舒妃的眼睛,“我知道,你心下又何尝与我不是相同的心思?永瑆和我的小十五,这一辈子都该为好兄弟,互相扶持,绝不兵戎相见。”
舒妃深深吸口气,便也别开了脸去,“你倒说中了我的心思去。不管怎样,咱们也不能学皇后和愉妃去,倒撺掇着自己的儿子一路朝死胡同儿里去。”
婉兮这便笑了,轻轻摇了摇舒妃的手,“好歹说到根儿里,你祖母是耿格格,而我家原本是耿藩麾下的家臣……”
舒妃倒啐一声儿,“我都不好意思提这个,亏你自己还说起来了。你如今是贵妃,我只是妃位,还哪儿好意思说是你家祖上旧主的事儿去了?”
婉兮轻轻摇头,“我要说的可不是谁高谁低,我想说的——打折骨头还连着筋。”
舒妃深吸一口气,便也点了头,“……我既然答应了你,要暂且佯作争夺小十五去,那我便也自然要与小十五多多相处。借此教导小十五清语和规矩,倒也适得其所。”
婉兮点头,“我也正是这样想。”
舒妃轻哼一声儿,“既如此,那就这么办吧。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除非你替我想一个~”
婉兮轻笑,“我可想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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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七日,皇帝赐封豫嫔位下的新吉勒为常在。
因其名字,再兼她来自新巴尔虎旗,故此名号为“新常在”。
虽说常在的位分低,其余主位自用不着亲自去道贺,但是好歹这位新常在原本是豫嫔位下的官女子,且豫嫔还随着庆妃居住,便是内廷主位们不必在乎新常在,却也得顾着豫嫔和庆妃的脸面去。
这便妃位以下的,还都纡尊降贵的,去给新常在道喜了。
婉兮的胎到了这个月份,已是四个多月了,加之暑气渐浓,她的腿脚便有些容易浮肿。若是坐得久了,或者是走动多了,这便有些不舒坦。
早请了归云舢来看,归云舢也说这一胎终究是在南巡的途中坐下的,总有些水土不服,况且南巡途中每日舟车劳顿着,回程的时候儿还都晕船了,这便足证,婉兮的身子还是有些虚损着了。虽不严重,也需将养,毕竟婉兮的年岁也不小了。
婉兮也明白,这一胎还不同于小鹿儿,小鹿儿当年虽说也在她肚子里跟她去过江南,可终究小鹿儿是在京里已然坐下了胎;而这一胎,却整个儿都是在南巡途中,从一开始便不甚稳当了。
婉兮这便没亲自过去,只叫玉蕤去道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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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蕤前脚刚走,皇帝后脚便走进来。
婉兮正揉着脚,皇帝进来便自自然然坐在炕边儿,伸手替婉兮搓着。
说也奇怪,或许就是阴阳的调和,皇帝搓过的地儿,那肿胀倒一点点消了。
婉兮便笑,“爷的疗法,倒比御医们更灵验十倍。”
皇帝哼一声儿,瞟着婉兮的肚子,“那是这小东西知道怕阿玛……就知道欺负额涅!”
婉兮笑起来,“说起来,这世间当爹娘的,总得有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儿去的。叫孩子怕一个就够了,哪儿能都心生畏惧去呢?”
皇帝眯眼凝视婉兮,“……可是无论小七、啾啾还是圆子,真正立规矩的人,却都是你这个额涅。”
婉兮轻笑出声儿,“可不是嘛,皇上也太惯着他们去,若奴才再不扮个白脸,将来毛病多了,可不容易板去了!”
皇帝却轻哼,“咱们的孩子个个儿聪明乖巧,哪儿有用得着爷去立规矩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