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轻轻闭上了眼。
到了他这个年纪,最怕的实则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况且永琪还曾经是他寄予厚望的儿子,况且永琪还是他事实上的皇长子……
皇帝缓缓点头,“好,朕知道了。你先带着人参送过去,将朕的话儿传给永琪。叫他明白,他也是朕的儿子,他的嫡子也是朕的孙儿,朕也是心疼他们父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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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妃走后,皇帝亲自叫了张如璠、宋国瑞两位太医来,将今年的脉案都摊开,细细看永琪的情形。
张如璠、宋国瑞两位太医自小心自保,可是皇帝却也自己看得出,永琪的境况——已经着实不好了。
“每个月汤药和噙化,要用这么多的人参!”
人参为人命数将尽之时,吊住那最后一口气的。永琪不但已经开始用了,而且已经用了这么多,更要命的是尽管用了这么多人参下去,永琪的景况却并无起色,反倒——每况愈下。
皇帝丢开脉案,也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终究是他的儿子,终究是他曾经寄予厚望的儿子啊……他又如何忍心眼睁睁看着他每况愈下,却无动于衷去?
十一月十二日,冬至节祭天、行皇太后庆贺礼后,皇帝下旨:“皇五子永琪,年已长成,应予封爵。著封为亲王。所有应行典礼,各该衙门察例具奏。”
永琪此次封亲王,乃是“因病剧,始加封为亲王”。这便是有冲喜之意。
反过来说,若非此时永琪已经病剧,皇帝还不一定能封他为亲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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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样,在这样一个对愉妃和永琪母子都流年不利的年头,永琪能被封为亲王,这总归是巨大的喜事。
愉妃虽说没能因此而得到皇帝的垂怜,在位分上再进一步去;不过好歹是叫儿子正式得了亲王爵位去了。
愉妃欢喜,自是私下里逢人便说,“虽说大阿哥永璜也被封为亲王,可那都是追封了;诸皇子里,倒是唯有我的永琪是第一个在生之时正式封为亲王的!”
愉妃洋洋得意,鄂常在自也同样跟着高兴。
她鄂家自大厦倾倒之后,她自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永琪身上。偏鄂凝好容易诞下一个皇孙来,还夭折了……不过上天有眼,也因为这一项亏心,皇上终于肯封永琪为亲王了。
鄂常在身在后宫里这些年,这一天是最为扬眉吐气的日子,她自见了人就说这事儿,面上跟着沾光。
“如今皇上都这个年岁了,立储自是大事。皇上这意思还不明摆着么?”
愉妃与鄂常在这般得意的情形,白常在每天看在眼里,虽说强忍着,却也还是有些不吐不快。
可是白常在顾着婉兮的身子,这便忍着没跟婉兮说,只私下里说与了语琴去。
终究这会子十五阿哥是语琴抚养的,语琴对此事同样在意。
“瞧着愉妃的样子,这回终于扬眉吐气,将五阿哥捧上天,反倒将其他皇子们都踩下地了。依着她的说法,就因为五阿哥是如今在世的皇子里唯一封为亲王的,便是皇上属意五阿哥,明示暗示五阿哥已然是储君了!”
第2571章 荣亲王:此荣非彼荣
语琴也只是淡淡地笑,“她们这些话想传扬给谁听,我自不关心。不过她们要是将心思指在咱们十五阿哥身上,那倒是白费了。”
“总归我们十五阿哥还这么小呢,哪儿到封爵的年岁去?她们要是有心思,还不如将这话传给永和宫那位去……十二阿哥年岁不小了,永和宫那位才更在乎皇子封爵之事。”
白常在听罢也释然而笑。
语琴挑眸望了望窗外,“再说宫里的规矩啊,是年届十五岁,就请宗人府题请爵级;而封亲王的,是年满二十岁才能始封的。按着规矩算算,如今还没出继的皇子里,年满二十岁的也就永琪一个,连永瑆、永璂还不到年岁呢,咱们十五阿哥又着什么急去?”
“再说皇上封永琪的谕旨里也说得明白,‘皇五子永琪,年已长成,应予封爵’。皇上可不是只封他一个,是恰好只有他一个满了二十岁罢了。”
“况且你算算,永琪今年都多大了?他是乾隆六年的生人,今年都二十五了,要是按着规矩是该十五就题请封爵,他晚了十年;便是按着二十岁封亲王的规矩,他也还是晚了五年去。”
“故此啊他这封爵的时机不是早了,而是怎么算都晚了!也不知道愉妃和鄂常在她们,这是欢喜个什么劲儿。”
语琴看得明白的这些事儿,就更别说婉兮和婉嫔这些眼睛更为通透的人去,个个儿都看得明白。
可是愉妃却宁愿一叶障目,只看好的,不顾坏的,依旧满面喜色。
尤其是在十一月二十一日,礼部为永琪拟好名号,皇帝正式下旨:“封皇五子永琪,为和硕荣亲王”之后,愉妃和鄂常在就更是欢喜得快要忘了永琪尚在病中去!
因为“荣亲王”这个名号,实在是一个在传说里太过贵重的名号。因为顺治爷与孝献皇后董鄂氏所诞育的那位皇四子,被顺治爷成为“朕之第一子”的皇子,名号就是“荣亲王”。
当年顺治爷几乎忽略了前三位皇子的存在,直接称那位皇四子为“朕之第一子”,可见偏爱的程度。且祭告天地,接受群臣朝贺,俨然是当做皇太子来对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