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来人往的,她完全是在胡说八道,容景谦不置可否地吃着凉粉,动作慢条斯理,庄常曦看着,不自觉更晕了,最后两眼一闭,居然当真睡了过去。
小贩的摊位并不多,突然多了个女子在这儿趴在睡觉,简直成何体统,偏生旁边那男子面目冷峻,在这炎炎夏日也徒让人添几分寒意,他不敢出声,只能来来回回地走着,满脸都是欲言又止。
容景谦终于注意到了,想到什么,抱歉地将一锭银子拿出来,递给小贩。
这一锭银子,抵得上小贩六七日的收入了,还是在这种最好的旺季,他捏着银子,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容景谦却没说什么,只安静地坐在一旁。
他也并没有盯着庄常曦看,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目之所及,是熙攘的人群,扬州满目翠绿,暖风和煦,庄常曦身上有一股淡淡荷花香气,是她终于学会自己梳头后,用发油把那些碎发给拢上去的发油香气。
容景谦定睛一看,她额角还是出了点汗,索性又示意小摊贩送了点冰块过来,用碗装着,放着庄常曦身侧。
庄常曦睡的正熟,约莫是感受到那点冰块寒意,她做了个梦,梦中自己并不在炙热的江南,而在一个冰天雪地的地方,四下无人,千里冰封,她穿着夏日轻衫,十分地冷,只能瑟瑟发抖地往前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一只巨大的鹿,拦在路上,同她安静地对望着,庄常曦害怕地同它打商量,让它不要拦路,那鹿却只是盯着她,还晃了晃巨大的鹿角,最后转身,像是要她跟上。
横竖庄常曦也不知道自己在何方,亦步亦趋地跟着那鹿,最后竟当真看见前方有暖意融融的几道黄光,庄常曦觉得身上热乎了一点,忍不住跑上前,鹿停在一个小房子外,这雪势分明是塞外的模样,屋子却又是江南的二进小院,她绕过照壁,看见好多人在院子里,热热闹闹地设宴用餐,有皇帝、皇后、诸位皇子公主,她鼓起勇气走了进去,可是没有人看得见她。
庄常曦喊了几声,也没人听见她的声音,她轻轻地哭起来,旁边的鹿走过来,蹭了蹭她的脸,庄常曦又跟着那鹿往外走,看见一个更差的小棚屋,里面坐着庄飞良、庄以蓉,还有刘曼曼,大家其乐融融,外头还挂了铃铛,风雪拂过,铃铛相撞,发出悦耳的声音。
刘曼曼第一个发现庄常曦,她看起来和画像中一模一样,半点没有老去,看见庄常曦,笑的十分开心,说了句常曦来啦,便扯着她的手往里带,风雪很冷,刘曼曼的手却十分暖和,容常曦莫名有些想哭,被她牵着按在椅子上,外头又传来脚步声,容景谦穿着一身黑衣走了进来,五个人便围在小圆桌上,安安心心地开始吃饭。
大家都不知要说什么好似的,吃着吃着,看着彼此就轻笑了起来,所有人都在笑,只有庄常曦在哭,哭着哭着,那鹿又走过来,轻轻蹭着她的脸……
庄常曦睁开眼,容景谦正用帕子为她擦掉脸上的泪,日头已西沉,庄常曦一愣,只觉得脖子都僵了,容景谦见她醒来,将帕子塞到她手中,让她自己擦眼泪去,庄常曦吸了吸鼻子,道:“我怎么在这里睡着了……你也不喊醒我?”
“小娘子您睡的太熟啦。”那小贩眼看着容景谦默默地在庄常曦旁边坐了一下午,替人擦汗擦泪的,这小娘子一醒来张嘴就是责怪,连他都听不下去了,不由得插嘴道,“这位爷守了许久呢。”
庄常曦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手里捏着那手帕,转了转脖子,嘀咕道:“真不舒服……”
容景谦变戏法似地又拿出一块手帕,覆在她脖颈后,轻轻地替她捏着,他的手温度并不高,不显得热,力道也恰到好处,庄常曦却像受惊的兔子一般,把脖子都缩了起来。
“你……你……”庄常曦讲话都有点磕巴了,“你把手拿开……”
容景谦冷静地道:“你脖子夹着我的手,抽不出来。”
庄常曦又只好放松一些,容景谦却没立刻把手拿走,又帮她捏了两下,庄常曦几乎能听到皮肉发出卡擦的声音,痛的她倒抽一口凉气,脖子却舒适了许多。
“你……哎哟。”庄常曦也顾不上说他怎么突然上手了,只觉极其酸爽,她比容景谦矮不少,只到容景谦肩头,这下恨不得跳起来要去掐容景谦的后脖颈。
容景谦微微矮下身子,道:“想掐便掐。”
庄常曦盯着他纤长的脖子,和一路往下的脊骨,莫名咳了几声,道:“我才不似你呢!”
容景谦便又重新起身,道:“饿了没?”
庄常曦很有点绝望地点头,道:“饿了,不过我吃了边睡,睡了便是,这与猪有什么区别?”
容景谦不置可否,似乎是觉得毫无区别,他带着庄常曦去了附近一座酒楼,点了些小菜小酒,江南的酒与北方的不同,不那么烈,反而带着一丝甘甜,庄常曦小酌一口,酒冰过,配着小菜极其美味。
庄常曦心满意足地“嗯”了一声,又给自己满上,容景谦道:“你小心些,这酒后劲应当颇足。”
庄常曦敷衍地应了两声,贪酒味之香甜,又喝了好几杯,到最后已是有些晕头转向,不知今夕何夕了。
容景谦见她还要喝,索性将人给拎走,重新绕回了琉璃宝塔下。
庄常曦一抬眼,只见夜间琉璃宝塔每一层都燃起烛火,映着透明宝塔,光芒万丈,塔沿风铃随风轻响,美的竟不似凡间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