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同情的眸子瞧了瞧副将乙,没有多盘问便放人离开。
二人刚走了没几步,有个守卫小兵诧异地开了口。
“刚才……似乎没有听见帐内有什么动静啊?”
副将乙听了心头一颤,仍然强装镇定地向前,只是步子略显凌乱。
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快将他们拿下,有诈!”
副将乙和副将甲一听背后传来这话,立马失了分寸,蛮横向前跑去,冲撞了一队巡逻兵。
他们反常的表现被一众兵卒看在眼里,不管有事儿没事儿,先把人抓起来再说。
二人虽孔武有力,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擒拿抓住。
这时候,有人感觉哪里不对劲,外头这么大动静,为何将军原信没有半分动怒的意思?
他便壮着胆子掀开帐幕,空气中弥漫的浓郁血腥味让他面色巨变,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探看。
“啊——”
一阵尖锐又短促的尖叫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聂洵收到消息的时候他刚睡下没多久,听到两个副将把主将原信谋杀了,他心下骇然,不顾伤势未愈,执拗要过去看看。军医只能妥协,让两个小兵搀着他,免得伤口崩裂复发。
除了某些情况,聂洵是个很听话又很合作的病患。
他的伤口很深,但这些日子乖乖养伤喝药,再加上身体年轻,伤势愈合很快。
这会儿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他偶尔还能下地走两步。
只要没有大动作或者剧烈的情绪变动,应该无碍。
“你们为何要谋杀将军?”
聂洵去看了原信的尸首,目光带着几分骇然和惊惧。
副将甲下手贼用力,原信大半个脖子被切开,下半身横在床内,上半身横在床榻外头,脑袋因为悬空而下垂,露出半个血肉模糊的横截面,鲜血流淌了一地。原信死了,死的时候还不甘地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帐顶。
两个副将被五花大绑起来,面如土色,狼狈的模样瞧不出曾经的英武。
副将甲挣扎着要起来,浑身上下冒出了热汗,他对着聂洵道,“军师,非是末将要杀他,分明是原信这崽子不给末将生路!末将若是不下手要了他的命,明儿末将就得尸首分家!”
第1286章 伐黄嵩,东庆一统(二十八)
副将乙老老实实跪着,双手被缚在身后,整个人像是失了魂儿般。
聂洵一直在养病,他当然“不可能知道”副将甲做的事。
“好端端的,将军为何要杀你?”
副将甲憋青了脸,半晌挤不出一个字。
有知情者上前说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聂洵闻言,面色铁青。
他双目锐利地望着副将甲。
“强占民女,残杀妇孺,违反军纪——这些都是真的?”
副将甲无言以对,面颊的肌肉因为用力而蠕动,唇瓣翕动半天也没冒出一个字。
人证物证俱在,他连为自己申辩的余地都没有。
他能说什么?
说不止自己做了这事儿,别人也有做,他们做得不比自己少?
这不是他给自己脱罪的理由啊。
军营里头也有潜规则,不然怎么会有百姓暗地里骂兵卒是“军匪”?
披着兵的衣裳,干着匪的勾当。
不少流氓混混出身的兵卒趁着打仗的空档,暗地里抢掠百姓钱财,乃至冲入百姓家中欺凌妇孺,这都是常有的事情。他们不仅欺负活人,有时连死人都不放过,靠着扒坟发家致富。
当然,扒坟这事儿缺德归缺德,有时候也是无奈之举。
如果姜芃姬哪天穷得养不起兵了,她说不定也会搞个“摸金校尉”,克扣死人去养活人。
死人不会吭气,但是活人被欺负了,他们会怨愤!
不管干了多少缺德事情,只要没有捅到上层那里,发生了也能当做没发生。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过,这要建立在没人过问的前提下。
如今苦主上门讨要说法,原信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副将甲为了性命才选择反杀原信。
本以为原信死了,他们就安全了,孰料这么快就东窗事发。
副将甲不吭声,默认了聂洵的说法。
“谋杀主将,强占民女,残杀妇孺,三罪并罚!你可有异议?”说罢,聂洵不管副将甲,对着副将乙道,“你与他合谋残杀主将,知法犯法,其心可诛,论罪当死……你可有异议?”
二人面如土色,聂洵大手一挥,语气冰冷无比。
“来人,将他们二人拖下去,军法处置!”
二人被押了下去,他们这才如梦初醒,挣扎着向聂洵求饶,希望将功抵过。
聂洵却没有心软。
他也不可能心软。
“愣着做什么?全部拖下去!”
作为主将的原信死了,如今军营大权落入聂洵手中。
他撑着病体让人收殓原信尸首,因为战事吃紧,原信的丧事只能从简。
“派人去给主公报丧,如实说来即可。”
聂洵大刀阔斧地动手,或剪除或打压一部分依附原信的蛀虫,再提拔一部分人补上。
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临危受命,反倒像是预谋已久。
奈何感觉不能作数,哪怕有人嘀咕,他们也不敢将这话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