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亏待,你倒是给孤活下来啊!”
只是,油尽灯枯的人如何还能活?
朝阳即将升起之前,丧钟响起,姜琰在众臣的拥趸下,成了名正言顺的帝王。
“母亲没有等到这一日的朝阳升起,同样也没等到禅位与那人游遍天下的机会。”
姜琰忍着万千情绪,一边办理母亲的丧事一边命人暗中处理卫慈的丧仪,至于卫琮她现在连这两个字都不想听到她对卫琮的羡慕嫉妒以及说不出的恨意,知晓的人不多。
一场闹剧,带走了两个知情者。
仅剩的一个陪着她走过这段最难熬的岁月。
直到承载母亲遗体的棺椁进入帝陵,这一切才尘埃落定。
外人以为棺椁内只有母亲的尸首,殊不知姜琰还放了另一具。
如果有人在此时掘了卫慈的坟墓,便会发现棺内的尸首不翼而飞,仅剩一套朝服。
“看到了吧?”
姜琰离开帝陵,命人放下断龙石之前,没头没脑地对丰攸低语一句。
丰攸回答道,“臣看到了。”
“这就是多情的下场。”姜琰冷笑,“为帝者,何须这么多无谓的累赘感情?”
丰攸看着帝陵主墓,心下幽幽一叹。
尽管卫慈的前车之鉴能让他少走弯路,但也增加了不少障碍。
本以为他能熬到陛下禅位,自己就能踢开“政事”上位。
如今看来,怕是希望渺茫。
父母的例子给陛下留下的心理阴影太深,不知此生能否释怀。
十二年后。
陛下看着读书至深夜的女儿,口中溢出一声复杂万千的轻叹。
丰攸道,“陛下今日是去见了他?”
这么多年,丰攸一直不敢踩雷,对卫琮的称呼都是“他”。
陛下道,“见了,老大不小的人还孤身一人,跟以前一样单纯,这么多年没点长进……”
丰攸听了一怔。
他对陛下何其熟悉,一听便知道她提及卫琮的口气与当年截然不同。
“朕让他终生不得踏入京城一步,但念在太傅的旧情上,他的子嗣若有出息,也会给机会。”
丰攸听着不说话。
陛下又道,“朕与他吵了一架,这辈子就这么一次。说出自己想说的,心里舒坦多了。”
她是嫉妒这个弟弟的,但又因为储君身份,不得不学着克制自己的真实情绪。
时隔多年,再见这位血亲,她却发现自己曾经的嫉妒似乎有些可笑。
因为
她嫉妒、羡慕、憎恶这个弟弟的同时,却也深深爱着他,父母留给她的唯一的念想。
年少的她肯定不屑承认这点,但中年的她却觉得没什么不可说的。
丰攸听了这话不觉得意外。
陛下书房藏了几幅画,画中有卫琮。
如果她真恨不得与整个弟弟此生不再相见,那几幅画还能留着碍她眼?
又十四年,姜琰禅位。
丰攸感慨道,“不容易,终于熬出头了。”
姜琰在位时间比先帝长了几年,退位之时也是身体康健,没毛没病。
朝中文武早已换了生面孔。
初下江南,听闻此处隐居着一位闻名姜朝的画师。
姜琰与丰攸远远看了一眼。
卫琮继承了太傅的容颜和气质,远远看去,恍若那人重生。
“陛下不过去?”
卫琮带着妻子走遍山川大海,一直不知道暗中有他姐姐派来的人守着护着。
姜琰收回视线,淡漠转身道,“不想见他。”
说了此生不再相见就是不见,她不会轻易毁诺。
她的确是释然了,但却不知道怎么跟这个弟弟怎么相处说话,想想还是不见得好。
第1859章 番外篇:慧珺(今生篇)
姜朝言官是个很奇葩的群体,满朝上下从帝王到百官乃至平民,几乎没有他们不敢怼的。
位高权重的首辅敢正面怼,手握百万军权的大元帅也敢怼。
怼天怼地怼空气,无所不怼,真要将他们惹毛了,他们都敢死谏!
他们大概是姜朝最不怕死的群体,甚至能以死谏为荣,奈何政治清明,陛下不给机会。
因为是属螃蟹的,横着走的典型,所以人缘不太好。
但有句话说得好,死宅还有仨朋友呢。
这些言官自然也有自己的朋友和交际圈子。
某位言官蹲在家中写奏折,准备第二天小朝参个人,目前正在润色内容。
务求用最简单的语言讲清楚整件事情始末。
没办法,这年头言官不好当,前阵子还被挑剔的陛下留堂批评了,说他们浪费笔墨。
不仅是言官,其他地方官的请安折子和密折也被陛下点名批评,还公开处刑。
那位地方官大概是想在陛下这里刷存在感,一月两三张折子请安。
一月份,陛下您好吗?这里下雪啦,臣今日为“瑞雪丰年”之兆多吃了三碗,您也多吃一些。
二月份,陛下您好吗?再过几日就是陛下生辰啦,臣向京城方向遥遥叩首,祝您长命百岁,年年有今朝。
三月份,陛下您好吗?这里的花开啦,臣今日散步发现一支很好看,折了快马加鞭给您送来。
四月份,陛下您好吗?春耕结束,夏种预备开始啦,臣今日也是勤勤恳恳为百姓鞠躬尽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