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阳从没有过这样奇妙的感觉,脸上不觉带出几分笑意,静静摸了会儿,忽然蹙眉道:“它怎么不动了?”
谢华琅笑着解释道:“才四个月呢,怎么可能时常动?月份再大些,动的便多了。”
顾景阳恍然:“原来是这样。”
他毕竟是顾景阳,即便失去了过往的记忆,骨子里也仍旧镌刻着对妻子的在意,对她腹中的孩子,也隐约带着亲近。
……
帝后大婚办的十分隆重,满城金粉,十里红妆。
顾景阳为妻子身体计,不得不删减某些程序,为了不叫人轻看妻子,当然也会在别处补回来。
雅正骄矜的天子同国色天香的皇后站在一处时,朝臣们不禁心生珠联璧合,相得益彰之感,虽对皇后的出身有所疑惑,却也不至于在这等时候问出来。
汉武帝的生母王太后出身寒微,早先还嫁过一次,生育有女儿,难道碍着武帝青史留名了吗?
更不必说皇后此时已经有了身孕,若为男,便是嫡长子,谁也不愿在这时候触霉头,第一个挂到皇后眼皮子底下。
或许正是得益于此,谢华琅的日子过得颇为舒适,最大的烦心事便是天气渐热,胃口不好罢了。
她上一次入梦,没待多久,便消失了。
因这缘故,顾景阳格外患得患失,唯恐那一日睁开眼,便见身边的妻子不见了。
到了七月,谢华琅的肚子有些显了,他的不安也逐渐加重。
这日上午,太阳早早出来,热的惊人,谢华琅不敢出门,便叫人取了些冰镇果子来,人歪在贵妃椅上,一边吃,一边闲闲翻书。
约莫翻了一半儿的时候,外边儿却响起宫人内侍们的问安声,她吃了一惊,因为这会儿正是上朝时候。
“怎么回事?”谢华琅坐起身来,出了内殿,便见身着十二章衣的郎君进门,心下疑惑,正待再问一句,人却被他抱住了。
冠冕的十二旒珠触碰到她的面颊,隐约有些凉意,顾景阳的声音低而颤,如同一张被风吹起的纸张。
“枝枝,”他紧紧抱着她,喃喃道:“不知为何,朕方才心里好慌,总觉得你要走了。”
“没有,”谢华琅微怔,心下便如同被针扎了一样,密密的疼:“我在呢,九郎不要怕。”
宫人内侍们早已退去,内殿中只有他们夫妻二人,顾景阳紧紧抱着她,舍不得松开分毫,不知过了多久,方才旧话重提,道:“枝枝,你不要走。”
谢华琅柔声安抚道:“我不走。”
“朕,不,我不是在妒忌他,枝枝,”顾景阳垂眼看她,额头相抵,声音颤抖,道:“他年长你那么多,终究是要走在你前面的,到那时候,你孤身一人被留下,心里该有多难过……”
“枝枝,”他低声道:“我舍不得你受这份苦。”
第132章 .枝枝撩道长(十)
谢华琅几次听他说,不愿叫自己离去,只以为是男人的独占欲在作祟,却从不知道,他心里竟是这样想的。
她的郎君年长她整整二十岁,很有可能会早于她离世,届时留下她一人,多孤单啊。
原来自始至终,郎君心里想的都是她。
谢华琅怔怔的看着他,眼泪不受控制的往外流,忽然间明了,为何他深陷这个梦中,不能自拔了。
那些看起来可笑而荒唐的念头,其实来自于他心中不曾说出口的畏惧,更深一层,却是因为他爱她,怜她,舍不得叫她受苦。
谢华琅心头滚烫,却是一抽一抽的疼了起来。
她的傻郎君,向来明透的一个人,怎么会在这上边儿钻牛角尖呢。
“九郎,九郎,”谢华琅捧着他的脸,踮起脚尖,一下接一下的亲吻他面颊,亲吻他的唇:“怎么办,我好喜欢你。”
最后一下,她在他唇上轻轻一咬,又伏在他怀里,低声道:“我们是结发夫妻,说好要彼此相伴的,若有来世,也定然不会分开。我若是忘记了,你要去找我,叫我记起来才好”
顾景阳诧异于她突如其来的眼泪,却又被她此刻的温声软语安抚,伸臂揽住她腰身,语气缱绻的应了声:“好。”
……
这日晚间,谢华琅迟迟没有入眠,依偎在郎君怀里,低声同他说话,将自己从小到大发生过的事情,一件件讲给他听。
“阿娘生二哥哥的时候伤了身子,御医都说,她以后不会再有孩子了,没想到又过两年,竟又怀了我。阿爹阿娘觉得这是上天赐予的福气,所以都格外纵容我。”
“阿娘说,我小的时候很淘气,一点儿都不像是女孩子,偏偏阿爹疼我,即便犯了错,也舍不得重罚,上边儿的哥哥姐姐们也都护着我。”
“……阿爹有诸多姬妾,阿娘也不甚在意,当然,他们夫妻的感情是很好的,说是甜蜜,那差了点儿,但若说是相敬如宾,也没人能挑出过错来,可我却很不喜欢。”
“我对阿娘讲,我若是有了夫婿,他便只许喜欢我一个人,再不能有别人,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阿娘说,你能找到这样的人吗?我说,能的。后来,便遇上九郎了。”
她既温声絮语,顾景阳便只静听,待她说完,已经是半夜时分。
他下了塌,为妻子倒了杯水,叫她喝过润润嗓子,方才轻笑道:“枝枝小时候,原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