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担忧会撞见桓温,却没曾想他竟然从她身后慢慢悠悠走了过来,两人气氛顿时有些尴尬,碍着身份,她只好微微行礼,只待桓温上车离去,自己便可溜之大吉。
桓温淡淡看了她一眼,转身默默上车,却迟迟不催动马夫前行,过了一会儿,只见他掀开一般车帘,挑眉对她道:“上来吧。”
秦安歌只得乖乖上车。说实在的,她自从齐氏那回来,便已经明白自己与桓温当真无缘,上辈子是桓温地位低下,配不上她个高门嫡女,而这辈子,却是她配不上桓温了,终归无缘无分,索性离开他,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本想找个机会好好与桓温辞别,但现下看来,此时便是最好的机会。
于是,她揶揄着开口道:“婉缨昨日失言,家主莫要放在心上。”
桓温微微挑眉,摸着手中的玉髓佛珠,笑而不语。
“只是桓大人此举,实在令婉缨寒心,婉缨……”
话没说完,桓温便开口说道:“前面会经过一家酒庄,那里的桃花醉甚是好喝,我们且去品尝一番,如何?”
龙溪镇偌大的街道出现两名容貌俊美的男子,一位身材高大雄伟,举手投足皆是大丈夫气宇轩昂的阳刚之气,而另一位却生的眉清目秀,肤白若雪,这恰恰附和当时少女心中审美的标准,于是他们一出现,便引得众人频频侧目,甚至有些许年轻豪放的女子,向他们投递绢帕发簪之类。
秦安歌甚是后悔跟着桓温出行,从小便是如此,她跟在他后面一个劲地帮他拾捡女子投递的信物,有时还有沿袭古风的,投递一两个香瓜、木桃之类的,害得她被砸的很是凄惨。她长相不出众,因此每每与他同行,总是被视为空气,这些个满面含春的女子,根本没把她当回事,令她甚是尴尬。
可如今换了一副皮囊,才觉察到,其实这俊俏男子,也不好当,她看着自己满手的绢帕珠钗,颇有些为难,便向已经习以为常的桓温求救。
桓温笑道:“这有何难,你立意断了她们的念想,便会轻松许多。”
秦安歌转了转眼珠,对这“断了念想”有了些新的领悟。
她一把抱住桓温的胳膊,向从前一般,熟稔地将脸埋在他胸前蹭了蹭,拿腔怪调地装柔弱道:“公子,她们这般对你,我不依……”
桓温:……
她感觉桓温臂膀有些僵硬,便知他估计受惊不小,环顾四周,顿时没了投递的。众人纷纷惊讶的看着他俩,龙溪镇乃是偏僻小镇,比不得大都会的人见多识广,这般堂而皇之,实在令这里的人民咋舌。
秦安歌似乎打算坐实了桓温的龙阳之癖,便大着胆子在桓温屁股上轻轻拍了两下,顿时,围观的人民顿时有种要自戳双眼的冲动,那些之前对桓温燃起爱慕之心的女子,也跑得影儿都没了。
“你可知,你方才在做什么?”来到酒庄,桓温喝着期待已久的桃花醉,淡淡问道。
当然知道,秦安歌心道。
只是,既然她打算卷铺盖走人,便想着将前世今生积下的怨债与桓温好好算算,反正事毕之后,她脚底抹油,一走了之,他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于是,秦安歌仰头一口将酒杯里的酒饮尽,红着脸点点头。
桓温见秦安歌老实得可爱,便也笑得洒脱:“那姑娘的怨气是否已消?”
啊?原来,他是故意让她戏弄的呀?
秦安歌顿时意兴阑珊,始终有种报仇不彻底的感觉。却忘了,桓温可是个记仇的,在戏弄人这方面,从小到大她就没能赢过他。
只见桓温长臂一挥,便将插在秦安歌头上的玉簪拔下,一头如瀑黑发没了簪子的制约,柔顺地散落在她肩头。
这酒庄远赴盛名,前来品酒的人络绎不绝,众目睽睽之下,秦安歌顿时惊慌失措。可桓温还觉不够,当着众人面道:“嫂子,前边有处温汤甚是隐蔽,环境极好,最是滋润了……”
这么不正经的关系,竟被他一语道破,令秦安歌不得不叹服他指鹿为马的功力。
秦安歌的脸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中,已经红得快要滴出血了,她知道,这一局,又输了。
她也坐不住了,连忙结了账,跑上停在不远处的马车,只待见完郗道茂,就正式与桓温辞别。
☆、用人如博
秦安歌坐在马车里,双手捂着红得发烫的脸,恶狠狠地瞪着悠哉游哉走上马车的“始作俑者”。
“大人如此,岂不是让小女子更加心有怨怼了么?”秦安歌气得鼓着腮帮子,碍于他现在是自己的家主,又不好指着鼻子开骂,更无法如从前那般哭鼻子耍赖,于是内心充满了挫败感。
“我倒觉着这样不错。姑娘若有不满,尽管过来给桓某麻烦,而我是笑着接纳,还是予以反击,那就看我的心情了。总好过彼此猜忌,互相疏离。”
桓温拂了拂飘扬的衣袖,眉眼闪着温和的光亮,令人一下子沉静下来。
秦安歌没想到他会如此“屈尊降贵”,来与一不受信任的低贱门客谈论这些,本以为自己一走了之,他能不闻不问,便是最大的包容,可她还是低估了他。
“这些日子我其实一直在思量,到底该不该信你。现下荆州局势颇为不安,我若轻易让你入府,说不准会是养虎为患,祸及全府,因此我不得不防……可是……”他转过头,目光柔和直直看向秦安歌道:“我想起那日姑娘昏迷时憔悴不已的样子,当真是受了苦,我桓温何德何能,值得姑娘倾尽性命付出?就凭这一点,终究我是欠你的,是以我还是决心邀姑娘随我回荆州,至少容我报了姑娘当日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