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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杜带着陆宴二人进了庄,一路走一路说了说如今的情况,唐念锦在一旁听了半天,清楚了不少。
要说目前的生意一落千丈,订单越来越少,绝大部分都是陈财的“功劳”。
二老爷在世的时候,烧瓷用的瓷料和瓷土以及各项工艺流程都是精益求精,烧出来的成品若是有瑕疵一律不准出售,因此,陆家窑的口碑一直都不错。
不管是民用还是高级瓷器,质量都是上乘,但陈财开始掌事之后,先是换了原本的原料供应商,在成本上偷工减料,用的原料差了,购买原料的价格却没有下跌。这多出来的利润,全被他和那些黑心的原料商人私下分了。
哪怕有再好的师傅,用的料差了,烧出来的东西也会多少有些瑕疵,而烧出来的次品也被陈财混入到佳品中滥竽充数。
久而久之,原本常有的购货渠道也断了,不少商家更是停了与陆家的生意往来。
陈财也不怕,他将这些优劣参半的瓷器与其他人暗中勾兑,低价转售出去。
再由对方卖高价在市场上流通。
他勾兑的这些人,大多数也是陈家自家人,相当于倒卖二手。
从陆家出去价格压的低,他自己转手一卖,又能赚上不少。
就这样陆续侵占了陆家不少的财产。
说话间,几人就已经到了庄上的院子里。
陆宴来这里看的是甲庄的分账,而账本在账房手中。
侯杜低声解释道:“这账房是陈财安排上来的人,平日里挺会看人眼色,做事滴水不漏,他和之前那个看门的愣头青不一样,想找他的把柄和错处,可不容易。”
那账房见陆宴进来了,想了想这彭城内还有哪个少年能有如此相貌,必然就是传闻中的小陆爷。
唐念锦见这账房长的又高又瘦,一双细缝般的眼睛微眯着,见了陆宴,连忙并放下手中的账本,笑着迎过来:“小陆爷怎么亲自来了,若是不放心这边的生意,和我说一声便是,我亲自把账目给您送过去。”
“你瞧这寒冬正月的,还劳烦您跑一趟。”
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若遇到的是宋四兴那般不知趣的人,上来便劈头盖脸一顿骂,那便好治多了。但账房这类人,聪明圆滑,让你纠不到错处,更叫人一时无法下手。
“陈财已被少爷撤了管事的位置,从此以后陆家的管家是谁我想你也明白。”侯杜叫道,“你且把这几个月来的账目,拿过来给少爷看一看。”
陈财被撤了?账房一愣,当下觉出有些不对来,陆宴要是想争权,那他可得多给自己留条后路。
“这个……”他想了想,还是面露迟疑:“不是我不愿意拿账本,只是小陆爷以前从未接触过这边的生意,账目怕也是看不懂吧?若您有什么问题,可直接问我,我必然细细为您解答,这样——也比看那样枯燥的流水好些不是?”
他说这话,却不是担心陆宴不会看账本,反而是怕陆宴看得懂账本。
他自认为自家手脚做得干净,一般人绝看不出什么大问题,但这东西还是能糊弄过去最好。
唐念锦见他推托,也是心中冷笑,但她也好奇起来,想看陆宴会如何解决。
“陈财办事不力,令陆家遭受了巨大的损失,这笔账我自会与他清算。”陆宴看了账房一眼。
明明只是一个年少的富家少爷,这一眼却让账房觉得心中发毛,似乎只这一眼,陆宴便已将他看得透彻。
“甲庄是陆家下面最重要的分庄之一,每年贡献的收入也不少。”陆宴继续道,“这其中,除却工匠技术之外,也离不开一些人。”
“如今陆家到了关键时刻,该清算的自然要摆到明面上来。”
他这几句话说得轻巧,也不带任何情绪,却反倒令账房感到一种无形的威压。
侯杜也不耐烦道:“让你拿就拿过来,废什么话!”
“是是是,”账房赔笑道,“小陆爷,您随我进来吧,这所有的账本都在里间放着。”
说罢,便上前引路,带着三人进了里间,自己走到柜子旁翻了翻将近几个月的账本,取出放在桌上,“小陆爷,您看着,就是您要的账本。”
陆宴走上前,拿着账本随手翻了几页,唐念锦可看得出,他的确是随便翻的。
因他看着书页时间并不长久,随便翻了几页又换下一本。且每次翻开的地方也都是随便打开,翻到何处便看何处。
账房见他看书的时间不长,心中便也放心几分,他做的账目,哪怕是内行,想要找出这账上的毛病也得端着不少账目和资料,细细比对上几个时辰才行。
这陆宴不过随手翻了这么几下,原来是自己高估对方了。
“小陆爷,如何?”他松了口气,又问了一句。
“我倒真有几个问题想问问。”陆宴转过头看着他。
“九月初十,自张家镇进瓷石四千斤,合一万二千四百文。”他未看账本,却说的一字不差。
账房接道:“这张家镇的瓷石质量极好,自然是……”
陆宴却打断他:“张家镇去岁九月因山洪大水,毁了整个镇子,不知从何来的瓷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