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琚想起来自己本来担心的贤妃母子,如果是梁婕妤的性格,想必不会逼勒贤妃母子,也不会挑唆着儿子报复。
算了,算了,还是不要委屈自己了。反正立不立她,最后三郎都会奉养她的,桓琚又打消了这个突然兴起的念头——梁婕妤做皇后,火候差大了劲了。毕竟动过念,临走的时候,桓琚还是赏了延嘉殿不少——延嘉殿比起昭阳、昭庆两处,短少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桓琚但凡起意,眼睛一扫就能开出一张单子的赏格来。
皇帝有赏,梁婕妤姐妹一同谢恩,桓琚意有所指地对梁玉道:“先别谢,赶紧回去把下回书编出来。”
“哎,误不了事儿,十五我就叫人去说讲这个书,这也算是弘道了吧?不枉神仙保佑我娘一回。”
桓琚本来都要走了,又收回了脚:“我没听错吧?你管这叫弘道?”
“对呀,他们听着这故事心生向往,可不就是弘道了吗?”
“弘道你不讲经吗?”
“那不就是我师父和师兄们的事儿了吗?您看我像是懂那个的人吗?不懂不能瞎说啊,反正我把人骗过来了,能有多少信众,就看他们的了。”
桓琚痛快笑了一回:“总是你有理的。写出来也送去给你师父看看,请他指点指点。”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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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桓琚笑了,宫外,纪申的脸黑如锅底。
昨天他就派人去调查了,今天回到京兆府衙,快班的衙役回报来说,死者是穆士熙府上的车夫,还是专给穆士熙赶车的。
纪申就知道,这件事情无论有没有内情,都会变得很麻烦。果然,接着,穆士熙就派人送来了帖子,要求领走尸体,权当是个意外。然而纪申却命人翻一翻档案,查出来失火的宅子并不是在穆府任何一个人的名人,宅子的主人是个外放的官员,宅子暂时没有租出去一直闲置着。
如果问史志远,他会告诉纪申,无处容身的时候,他曾在这里蜷过两夜。
纪申当然不会理会穆士熙的帖子,而是问一验尸的结果,是先遭到击打,后被烧死的。纪申再派衙役挨家挨户的去调查,侦知当时有人说了一句“这厮居然敢偷了大人的机密文书”。纪申倒吸了一口凉气,即使是纪申也不得不怀疑穆士熙真的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一场大火,文书恐怕是烧没了,不过,万一呢?纪申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他要调查文书,就要动到穆士熙,他是京兆尹,称得上是位高权重,调查一个侍郎,却还差皇帝的允许。想要皇帝允许,他就得有个证据,而不是只凭捕风捉影,这就需要文书。又回到了原点。
正在此时,有人投书到京兆府,送给纪申一份足以说动桓琚的“证据”。
纪申打开文稿的一瞬间就知道事情绝不简单,它的开头第一句就是“中宫不可久悬”。
第64章 要变天了
开篇一句跃入眼帘, 纪申的心里生出一股难言的恐惧。
【最艰难的日子, 开始了。】
内心惊涛骇浪, 面上波澜不惊, 纪申问道:“有人打开过这封投书吗?”
衙役答道:“封皮上写着大人的名讳, 小人们不敢擅启。”
纪申将投书折好,原样装了起来,袖着投书到了后衙书房。他无须挣扎就能做出选择, 他一直都有自己的立场——当然是上交。他绝不会包庇穆士熙,更看不惯贤妃跳梁小丑式的“夺储”。他要思考的是投书交给桓琚之后的事情, 这个案子到现在已经不是京兆府能够审判决定得了的了。穆士熙绝不会坐以待毙, 困兽之斗是非常可怕的,各方势力都会登场, 到时候……
饶是纪申老成持重,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纪夫人听说丈夫问案到了一半回到后宅闲坐, 顿觉有事, 摒开侍女仆人, 亲自去探望丈夫。轻轻推开门, 纪夫人在书房的角落里找到了垂头盘坐的丈夫, 吓了一跳——纪申很少有这么沮丧的时候。
纪夫人放轻了步子,走到纪申面前,正要俯下身来,腰上蓦地一紧, 被纪申牢牢地抱住了。纪夫人脸上一红, 双手搭在丈夫的肩上:“你正事不干, 又弄这些……”
腰腹间传来一声压抑的呜咽,纪夫人的话被打散了,她迟疑地低下头,抚着纪申的发顶,问道:“发生了什么难过的事情吗?”
“夫人,朝廷要流血了,流尽天下英杰的血。”纪申的心里,满是难言的痛苦。
纪夫人问道:“你也不能阻止吗?”
纪申摇了摇头,从夫人的怀抱中挣脱起来,背过身去擦了擦眼泪:“夫人见笑了,我得进宫去了。江山社稷,绝不能成为戏子伶人的游戏场。”
“你是说……那一位‘不贤’?”
纪申转过身来,扶着夫人的双肩:“夫人,你我以后要更加谨慎了,圣人一定不会驱逐酷吏了。”一旦贤妃被牵起来,圣人失望之余,只会加紧铲除杜后势力的步伐,也许还有萧司空。则酷吏正当用的时候。
纪夫人知道事情的严重,郑重地道:“你只管去,家里有我。天下英杰的血不会流尽的,他们还有你,你会尽力护持他们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