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自称仁伯,乃是洛阳城中一位有名的大夫。
七初趁着与他谈论了今天所遇见的几位病人的情况,发现老人的医术高深,应该不在顾长青之下。
不由笑着说:“我有一位朋友,老是自诩医术了得,只怕他是没见过仁伯这样渊博的人。”
老人呵呵地笑着:“姑娘说笑了,我已经老了,精神不济了,但便只想着若还有时间,多做些事总是好的。”
七初静了一静。
老人又接着说:“七初姑娘的医术也颇有造诣,依我看,姑娘天赋异秉,若勤加努力,他日定当有所作为。”
七初回过神:“仁伯过奖了,我这点医术,是那位狂妄自大的朋友教的,只是皮毛而已。”
“尚是皮毛,就这样了不得,由此可见姑娘的师父可是高人。”
“他不是我师父,他不收弟子的。”七初撇了下嘴,竟然有些想念那个犀利得招人恨的傲气男子。
“这样。”老人想了想,微笑着说:“既然你并未拜师,你我相识一场,也算有缘分,老朽不才,但也可给你指点一二,姑娘可愿意拜我门下?”
七初心头一喜,犹豫了一秒,还是跪下:“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七初一拜。”
老人还是微笑的,语气却多了几分严肃:“七初,为师只有一句话,你可听清楚了。我传你的医术,你一生一世,只可以用来救百姓,绝不能用来做那献媚权贵之事。”
七初心里一定,萧容荒,萧容荒算不算权贵,倘若自己想要医治他呢?
转念一想,自己这一生,何曾再有机会见到他?
心头苦涩丝丝蔓延开来。
耳边听到老人说话,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为师告诉你这个,是要让你明白,医者是救人的,但有时候身不由己,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七初抬头望着老人激动的脸,坚定地说:“弟子明白。”
第十九章 洛阳陌上行人绝
洛阳城暮春过,落红已尽。
七初在仁心囿已经住了将近两个月。
她每日跟着仁伯在堂前给人看病,一有空闲,老人也尽心指点她。
七初勤勉刻苦,进步飞快,她也知道,老人是将毕生的医术传给了自己。
因此,格外的珍惜。
那个小徒弟名字四子,年纪尚小,也跟着一块学。
一日,七初正同四子一块在庭院中晒药材,四子笑着对她说:“有没有发觉师父这两天特别高兴?”
七初点了点头:“可是有什么好事?”
四子笑得也有些兴奋:“师父的孙子,长年在外地的,这几日来信,说要回来了。”
七初笑着说:“也是,儿孙承欢膝下,总是快乐的。”
四子说:“我见过师父孙子一次,那时还小,姐姐,我跟你说,那可是一个神仙一般的人物。”
七初不理会他,拍了拍他的头,进屋子去了。
可见这几日的仁心囿可是欢喜忙碌起来了。
一夜,七初在药柜前仔细地将晒好的药材归类放置,老人做在偏厅的桌上,写着药方。
七初收拾好了,听到老人唤她:“丫头,过来。”
女子走了过去,发现老人已搁下了笔,正凝神翻着桌上的一本书。
七初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恭敬地喊了一声:“师父。”
“七初,这本书,你收着。”老人手点了点桌上书籍。
“师父——”七初有着难掩的惊喜,这本书,是师父一生的心血结晶,上头记载了老人所遇的疑难杂症和记录下的秘门的药方,这几日,七初一直见师父不断的修补订正这本典籍,没想到,是要给她。
“师父,你教徒儿的已经太多了,这书——”她有一丝犹豫。
“没事,这是为师的心血,只盼你好好收藏,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翻看,或许对你有所裨益。”老人把书放到了她手中。
“师父——”七初眼中浮现了水气:“徒儿受之有愧。”
“七初,你很聪明,为师晚年得这这样一个乖巧的弟子,已经很满足,只望你莫忘师训,传你的医术,你要好好的用。”
七初点了点头:“弟子不敢忘。”
老人脸上的皱纹闪烁着柔和的光,望着她半晌,悠悠地叹了口气,终于开口:“你打算何时动手?”
容颜素淡的女子安静地坐在窗台上。
客栈外的洛阳大街,一如既往的喧嚣繁华。
她已经在这住了十一日。
十一日前,她独自坐在洛阳城中最大的酒楼上,要了一壶酒,慢慢地喝了一个下午。
终于在傍晚时分,看到那辆熟悉马车,从城门飞快地驶了进来。
直到进如了热闹的朱雀大街,才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马是高头雪白的西域汗血,车是古朴华丽的马车,帘子轻掩,看不到里面的动静。
车前驾驶的男子,一身黑色劲衣,剑眉星目,长途奔波中也不见丝毫的疲倦,太阳穴闪着精光。
七初喝干了最后一杯酒,把几块碎银子扔在桌上,起身下楼。
有些微熏的头脑,意识却很清醒,原来自己,已经不能喝醉。
那日之后,她就呆在客栈内,坐在窗台边,什么也不做,就是喝酒。
今日下午,她仍是如同往常一般,在桌上温了一壶花雕,轻轻地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