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很静，只有茶水砸落在瓷杯中发出的声音。陆程盯着那道弧形的水线，听到万浪说，“你小子好好干，就会成为我手上最好的那个艺人。”
陆程端起那杯水，没有喝，反而问万浪一句，“你给每个艺人，都这样画大饼么？”
万浪更尴尬了。
“你小子！”
陆程也不是三岁小儿，他的能力，虽说未能叱咤商场，但也是商场里摸滚了多年的老油条了。对于万浪这些套路，陆程自然是不信的。
万浪这些话，哄哄十几岁没见识的小孩儿还行，对陆程来说，这些话就是废话。
陆程喝了口水，才说，“不过，我想吃了这个大饼。”
万浪掀眼皮看他，目光复杂。
“小万哥有话要跟我说？”陆程这人喜欢直来直往，看出万浪有话想问，那他就得听见了，才心安。
闻言，万浪微微仰头，两只眯眯眼紧盯着陆程的脸。
他目光带着审视。
陆程觉得自己眼力了得，万浪的眼睛那么小，都眯成了两条缝，他竟然还能从中看清他的目光，并分析出他此时此刻的目光所代表的意思。
陆程佩服自己。
“陆程啊。”万浪像是忌讳什么一般，放低了声音，他对陆程说，“你老实告诉哥，你进这个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陆程说，“圆我年轻时候的梦。”
万浪明显是质疑的，表情都变得严肃了一些。
陆程并不心慌。
他慢悠悠地开口讲道，“不知道小万哥知道不，我年轻时候，就渴望成为一名演员。只是你也知道，娱乐圈水深，艺人多到好似大浪淘沙。比我好看的大有人在，比我会演戏的大有人在。我害怕自己出不了头，高中毕业后，就选择了商业学校。”
“那时候嘛，家里条件不好，我得养自己，还得养我妹妹。都说读商业学校将来才有出路，那我就去了。”陆程表情黯淡了一些，他悲伤得情真意切，他说，“可我妹妹走了，我没有必要再拼死拼活挣钱了。”
“我也总得，为我自己活一次啊。”
第一卷 019章 量力而行，忍辱负重
陆程这番话，字字诚恳，万浪差点就信了。
万浪盯着陆程的脸，以他多年经纪人毒辣的眼神，也分辨不出来陆程到底是在说真话，还是在撒谎。他隐隐地觉得，自己不该签了陆程，也许陆程会是一个惹祸精，会给他招惹一身的麻烦。
可他又有种直觉，不签这个人，他或许也会后悔。
万浪有些纠结。
看不清陆程这个人，万浪索性不看了。
“陆程，你最好是没有撒谎。”
陆程笑得无懈可击，“小万哥，我撒谎做什么。”见万浪似乎有难以启齿的话想要说，陆程伸出右手，掌心对着万浪，那是一个暂停的手势。
万浪当真就闭嘴了。
他发现，自己在面对陆程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节奏走。
这可不行。
陆程说，“我知道，你担心我进这个圈子，是想调查我妹妹那些事…”陆程笑得凄苦，他摇摇头，叹道，“每行每业都有一些腌臜的事。陆瑟不尊重规则，摸到了不该摸的东西，她落得这个结局，是她自找的。我…”
陆程按着自己的额头，整个人身上都流露出一种无奈的气息。
他很悲伤，他说，“我气愤过，我也想过要为她报仇，但小万哥，我们都是成年人了。”
陆程抬眸盯着万浪，眸子里洒满了无奈之色，他叹道，“成年人跟小孩子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小孩子无所畏惧，天不怕地不怕。而成年人越是成长，越会来事。人大了，就学会了如何圆滑地去处理一件事。”
“也学会了，量力而行这个词的意思。”
陆程讲完这番话，办公室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中。
万浪心里触动很深。
陆程这番话，听上去很没骨气，可成年人的确就是他口中那种没骨气的生物。
我们长大了，我们学会了更多的东西，小时候学不会的，现在都会了。我们学会了量力而行，学会了知难而退，也学会了妥协。
“陆程。”万浪低着头，他盯着陆程身下的沙发看了片刻，才说，“以前，陆瑟每次来找我，最喜欢坐在你这个座位上。”
万浪看见男子握着水杯的手，像是抖了抖。
他有些心酸。
“陆程，陆瑟的事，对不起。”身为经纪人，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艺人，他有罪。
陆程静了片刻，才说，“我是有些憎恨你的，因为你没有保护好自己的艺人。但陆瑟以前总是在电话里跟我说你的好。她很喜欢你，我想，你跟我一样，都不希望她出事。”
“我暂时做不到原谅你，但我也不会恨你。”陆程叹息道，“因为在那些人面前，你跟我一样，都细小如同尘埃。”
万浪嘴唇嗫喏了几下，最后，所有的言语，都化作一声长叹。
陆程转着手里的被子，目光平静。
陆程没有告诉万浪的是，他一路成长至今，他不但学会了胆怯跟量力而行，他也学会了什么叫做言不由衷跟忍辱负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