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经受风吹日晒,肤色显得黝黑,好在话中乡音虽重但也勉强能听得懂。
“瞧不明白写的画的是个什么,倒是人长得俊朗,好几位小姐本要买他的字画,奈何要价太高,这么多天一幅都没卖出去,瞧那样子怪惨的。”
阮青烟本没放在心上,只是往前走了没几步还真看到一个书画摊子,摊主不知去哪儿了。她走过去看了一眼,只是这一看却是愣了。
那熟悉的字迹,她跟着学了许久,怎么会忘?难道是?
“小姐可要买字画?”
阮青烟的手刚要伸向那字画,冷不丁听到身后的声音愣了下,而后转头看过去。
那人显然也未想到会是她,满脸惊讶,而后羞愧地转开视线,但依旧难掩重新得见的欣喜。
不过数月未见,他看起来清瘦了很多,也黑了,虽然依旧俊朗,眉眼间也不可免俗地沾染了烟火气。
方才经过那些人身边听说他许久未卖出画了,这阵子的日子该是过得艰难。
“阮小姐怎么会在此处?”
阮青烟五味陈杂,说道:“外人当我是弟弟清庭,家中生意出了点状况,这才赶过来。国公爷很惦记您。”
顾明照抿嘴笑了笑,刚要开口,腹中传来一阵叫声,本就羞愧不已,此时耳廓染上一圈红。
阮青烟当初最狼狈时也没有沦落到饿肚子的地步,以前总觉得他高高在上,如今跌下凡尘,竟看着有些可怜。
这会儿离中午还有阵子,也不知多久没吃饭了,肚子会响的这般欢畅。
“过往不多说了,小……小兄弟忙去吧。”
阮青烟被他的死要面子活受罪给逗笑了,叹口气说道:“既然不说过往,但是先生是我们姐弟俩的老师,老师有难,学生却视而不见,如何说的过去?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处,先生随我来。”
顾明照咬了咬牙,还是收拾好字画跟着走了。
“先生满腹学识为何不去继续……”
顾明照平静道:“去教书本就怀有私心,一时情动竟成了贼,不好再去。”
阮青烟也有些尴尬,再不曾开口。
阮老爷与管事的谈事情,刚出来瞧见女儿回来,笑着说:“怎么回来了?”但是在看到随在女儿身后的人脸色当即变了,不客气道:“你怎么在这里?”
顾明照认真地行了一礼道:“阮老爷,多有打扰。”
其实阮老爷倒也没为难他的意思,一朝从高处跌落,自小就是被人捧着的尊贵之人,这个时候比穷人还要活的不如,也是可怜。
但是只要想到自己女儿受到的多数委屈大多是因他而起便心中不快。
阮青烟拉着父亲的胳膊,小声道:“他毕竟也曾是我们的老师,既然在他乡遇到了,瞧着也挺可怜的,还是别为难他了。让人备些饭菜吧,女儿肚子也有些饿了。”
阮老爷不情愿,但还是让人去备了。
顾明照确实已有好几天没吃过饭了,菜香味传来,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阮青烟示意他快吃。
饿久了的人也顾不上什么好看不好看,大口吞咽,连嘴角沾着米粒都不知。
“还要吗?”
一碗饭很快就见了底,顾明照点了点头,看她给自己添饭,心里一阵暖,脸上虽没有表情,眼睛里却漾满笑意。
阮老爷从外面进来,正好看到女儿给那个麻烦人盛饭,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他再一次觉得自己糊涂,当初怎么就没想过自家的姑娘也到了情动的年纪,这会儿该不是……
走到她身边咳嗽了两声,看着顾明照道:“眼下连京城都不太平,先生有何打算?”
顾明照放下碗道:“京城……我便是回去又能如何?不过一个寻常百姓焉能与权势更迭相抗衡,不怕您笑话,如今我尚且自顾不暇,实在无力担心京城之事。我觉得书画买卖是做不成,连果腹都难,先前去问过,听说蒋老板包了座矿山正招工,我想去试试。”
阮青烟惊讶地看着他,谁能想到这位本该风流潇洒的世子爷,新皇宠臣居然能落到这般下场。
“你……”
顾明照已经吃饱了,站起身拱手道:“多谢招待,天色将晚,若是去晚了,只怕人招满了,明照先行告辞。”
阮老爷看着年轻人收拾东西离开,半天之后道:“他倒是看得清楚,京城虽说动荡不安,但他们祖上都是有功之人,闵王再混账也不敢对这些立过功的世家下手,处境自然比他好许多。可还怨恨他?”
阮青烟垂着头久久沉默,就在阮老爷以为得不到回答而放弃时,她说道:“哪儿来那么多的怨恨,当时也不过是不喜他期满,他的母亲又咄咄逼人。若是点头之交,或是只是师生,我又何必好端端的怨恨人?只是如今看他有些可怜,看起来黑了又瘦了些。”
阮老爷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我看你是心里不好受,以前憋着一口气,藏在心里不说,现在看他落魄了又心软。你呀!”
阮青烟的心思被说破,她紧绷着脸不愿认,却不知道这也不过是欲盖弥彰。
阮青烟回到屋里几番思索,将妙春叫进来:“你去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去做什么苦力,细皮嫩肉的哪儿能吃的了那个苦。我不与他计较,若是他愿意,在我们家铺子里当个账房先生也不算委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