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烟手撑着床沿坐起来,低头边穿鞋边掩着唇咳,待平复下来,略显苍白的面颊染上几抹绯红,眼睛里泛着水意,一副娇弱病美人的模样:“我去看看他,说好要活着,他不许死了。”
阮青烟知道他不会死,可是心里却还是有些担心,心口上扎刀子又流了那么多血,在十分落后的古代,稍有不甚便能送了性命。以往死咬牙不打算和这人有瓜葛,不管他遇到什么事情,她都无动于衷,可这一次在傅雪的逼迫下,她心里最后的顾虑也被打破。
人也许只有在被逼到生死抉择的时候才愿意正视自己心里最为真实的渴望,不会口是心非。
“小姐,眼下您自己还病着,即便去了,若是见不到人岂不是白跑一趟?您安心躺着养病,外面的事情奴婢帮您盯着可好?想来明先生也不愿意让您记挂担心。”
妙春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人给劝住,哄着她喝了药重新入睡总算能松口气。
外面哪儿能太平?闵王的同党见势不妙,想趁人不备偷出城逃命,殊不知靖王早已经设好网等着他们,不过短短的几日功夫,听说被抓进天牢的人无数,那些都是平日里趾高气昂,富贵无比的官爷官太太,一个一个面若死灰,难看的很,真是活该。
妙春不过是个小丫头,她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亲眼看着这天下权势更迭,哪怕只是一点点伤筋动骨已经快要将她的胆子吓破,惟愿经此一次,此后只有太平。
阮青烟躺在床上当了小半个月的药罐子身体这才好了些,阮老爷只要得空就来陪她,只是不知为何,每每她想过问顾明照的事情,爹就会故意岔开话题:“我昨儿去了趟魏府,听魏相说皇上只怕大限将至,已经拟好了传位昭书。清庭在靖王面前也是露了脸的,眼下城里的人都争相与他结交,整日里忙得连个人影都不见。要我说,他再怎么也不过是个孩子,还是再多念两年书,把心再收收的好。魏夫人本想来看你,这阵子忧思过重,见到魏公子心才算踏实下来,紧跟着也病倒了。”
“哪儿有让她来看女儿的道理,我这身子养的也差不多了,明儿就去瞧她去。当初说好要从北地带好皮毛回来,谁知道却是这般狼狈,还连带着她为我担心。爹,不要再避着了,顾明照,他到底怎么了?是死还是活总要有个话,让我心里有个底。”
那日发生的事好似随着那一场雪被全数掩埋,但只要有心,多少还是能知道的,再加上那个生死未卜的人说不定将来还是自家的女婿,便托魏相给问了一声,说暂且保住了性命,只是人还未有醒的迹象。上次避开了重要部位,而这次是他自己朝着自己捅刀子,又狠又准,倒像是不想活了,养起来自然也难。
“这会儿虽性命无忧,人还没醒。你想清楚了?他对自己都能下这么狠的手,爹相信他的真心。不过,我们都不逼你。”
阮青烟笑了笑:“想好了,他都愿意把命给我,我自然得接着。且看您的女儿是如何手握家中大权的,他若是敢对我不好,不管他当多大的官,我都饶不了他。不过一年的光景,已经变作了这般模样,好在我们一家人还好好的。当初是我太固执,总是看不开,有时候想想,我与他的纠葛也不算短了,他尚算是知根底的,换做别人我也拿捏不住。这世上能比他还好看的人也找不出几个来,如此说来也不亏。”
阮老爷被女儿的一番话说的目瞪口呆,最后还是笑了笑:“他先前背着我求了许久,只要我把你许给他,他什么都能做。我曾问他,即便是交出性命也愿意?现在我还如何不信?爹这儿是没法子反对了,你做主便好。”
阮青烟垂头笑了笑。
妙春有点看不明白,听老爷的口气,待明先生病好以后小姐嫁过去好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既然这样,那阮家对未来的姑爷应该多上心,得网罗天下名医救人啊。小姐却是一副稳坐泰山的模样,也不和先前那般急着去看姑爷了,整日里不是煮茶赏梅就是看账簿,悠悠哉哉地好像个没事人一样。
直到在北地见过的韩耀找上门来,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姐这才披上大氅跟着出去了。
韩耀是粗人,他与顾明照相识也是偶然,为不负主子赏识之恩,他愿意一辈子效忠,只是做惯了打打杀杀、探听跟踪的事儿,冷不丁地接了个劝未来夫人看看主子的活儿,倒是把他难了个够呛。
索性这位阮小姐倒是没有为难他,听他说主子不太好,便跟着去了。
只是一路上的谈话让他捏了把冷汗,若说她只是阮家的小姐,他倒是不惧的,横竖不是自己的主子轮不到她来管,可现在自家主子心心念念的都是这人,若是他真不小心被这位夫人给记住了,万一主子一个昏头向着夫人找自己算账,那可真是无妄之灾了。
“在北地,你该是出了不少力,不然清庭还真没那么大的能耐跑得出去。”
韩耀没敢辩解,直接认道:“害小姐担心,是韩耀的错。”
阮青烟笑了笑:“不怪你,现在才发现,那时候的我眼界太过狭小。看他在短短数月里变得成熟起来,有了大人的样子,我也高兴。这该是顾明照的意思吧?他倒好,闷声不吭地连我家里的主都给做了。”
韩耀笑道:“小姐真的多虑了,我们和主子会和以后,主子就将阮少爷带在身边手把手的教,阮少爷也争气,将先生的真传学了个七分。连靖王爷都说这世上难找主子这般尽心尽力的好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