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个人也微惊,讶然地看着她的脸,一时说不出任何话来。
“怎么样,好吃吗?”她捧着小脸笑吟吟地看他,一双眼睛光亮澄澈。
他静默,过了好一会儿才垂眸,低声说,“嗯。”
“呀,你说话啦!”她似乎很惊喜似的,忽然欢喜地发出一声,然后很疑惑似的问:“我问你哦,你为什么不去前面看表演呀?他们所有人几乎都在前面,为什么你不去前面?”
他顿了顿,没说话,只默默垂下眼。
“是因为你没朋友吗?”她又问:“我也没朋友,我爸爸妈妈说,只有上学了才会有朋友,所以我就快上学了,也马上会有很多很多朋友!”
“他们不跟你做朋友,那你也不跟他们做朋友!就算他们不喜欢你,总有别人会喜欢你的。我来跟你做朋友呀!我们做好朋友!”
他怔住,颇有些吃惊地抬起眼。
“你有纸笔吗?”向他讨要了一份纸笔,她有点小神气地对他道:“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但是你要猜哦,我写给你看!我的名字可特别了,好多人都猜不对的,你来猜猜看!”
一笔一划用铅笔在白纸上纵向写下几个字,她将那张纸给到他面前。
“喏,这就是我的名字,你记住哦!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啦!你等我转到你们学校来,我们就做好朋友,你等我啊!”
他低下眼,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心里静静地默念。
唐
甜
心
唐甜心。
她叫做唐甜心……
……
那一天究竟是怎样分别的,封信有些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最后的画面,就是她三步一回头,一边向他喊着“你等我”,一边牵着她父亲的手渐渐走远。
他攥紧了纸张和那两颗糖果,将那页纸小心翼翼夹进了自己的日记本里。
然后他真的有在等待,也在期盼。期盼她何时再回来,期盼与她的再见。
那也是他第一次在奶奶去世后,对某样事物感到期待。
他真的有等很久很久。
……
暑假过去,明德小学的新学期开始之后,小封信的身边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化。
例如洪大力再一次校园暴力中不慎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学校强制退学;
又例如学校里多了许多新转来的同学,仅是他们班级,就有好多个。
却没有一个女孩子名叫唐甜心。
直到有一天,他没忍住,跑到自己学校负责转校生的老师面前,鼓起勇气问:“老师,那个叫唐甜心的女孩子,她在哪个班?”
“唐甜心?”那个老师却答:“我们学校新转来的学生里,没有叫唐甜心的呀。”
他深深一怔。
自那之后,他再没遇见过她,却也在锲而不舍地等着她。在当年那个网络还不算发达的年代里,他上网查过她的名字,查过她送给他的糖果。
他甚至发动了他身边一切能问到的人,他拜托孙野,拜托他父亲去找一找,一个叫唐甜心的女孩儿。
无疑都没有结果。
但不知为什么,那明明只是很简单的一次遇见,简单到无异于小巷街口一次陌生的擦肩,可是他却仍旧莫名有预感,他会和她再遇见。
他带着这样一种信念,所以他随着父母天南地北地搬家、转学这么多年,却始终都没有丢掉她写给他的那一页纸张和糖纸。他感觉自己也是在冥冥之中等着和她再碰见。
……
“你在想什么?”
思绪再转回到十九岁这一年,唐憇憇地摆动着双手在他眼前晃啊晃,笑得大咧咧。
封信神色微漾,平静地将视线落回在她的脸上,目光深邃得仿佛越过了这十二年的时光。
他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说道:“我在想,很久很久以前,这里还是一片运动器械的时候,就在这,老师给我们讲过的一个童话故事。”
“嗯?”唐憇憇好奇,“什么童话故事?”
他微顿,声色缓缓。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小熊,他生活在大森林里,森林很大,也很美,生活着很多很多其他的小动物,可却没有一个,是小熊的朋友。”
“有一天,森林里来了几个猎人,他们欺负小熊,辱骂小熊,抢走了小熊的食物,打翻了小熊吃食时用的饭碗。”
“他们走后,小熊很伤心,但他没有办法,也只能独自伤心。就是这个时候,有一只不属于这片森林的小猫来到小熊面前。”
“小猫不仅安慰了小熊,还将自己的小鱼干分给了小熊。她对小熊说,就算森林其他的动物都不喜欢小熊,这世上也总会有一个独属于小熊的朋友存在。”
“她说她要跟小熊做朋友,她告诉了小熊自己是只小猫,她有一天也是会来这片森林的。但她现在还不属于这片森林,所以她要走了,她要小熊等待她回来,等她回来,就和小熊做好朋友。”
“于是从那一天开始,小熊就一直在森林等啊等,等啊等。他四处询问小猫的去向,他一直期盼小猫能回来……”
“那后来呢?”唐憇憇听得入神,眼巴巴地追问:“那小猫最后有没有回来?小熊等到她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