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元恪不急不缓,一脸镇定地望向他,似乎是在等他下文。
那元温终于是被他逼迫不过,苦下一张脸来:“二皇兄,这是谋逆,我……我不敢……”他甚至还带了哭腔,看得元恪一怔。
“这怎么会是谋逆呢?”元恪有些头疼,“我扶持你为储君,等你登上大宝,再将位置禅让于我,名正言顺的事,怎么自你口中说出,就变成了谋逆?”
“可是二皇兄,你看我,哪一点适合做储君?”元温苦笑着咧了嘴角,又怕元恪看不出,伸展了胳膊,试图展示自己给元恪看,“父皇绝不会看上我的……”
“二皇兄,说句不该说的,如今没有外封的皇子们,谁人不知,只有二皇兄你最适合做皇帝了!”
又道:“况且……况且你不是最近不是很看得上七哥……”
“他?”元恪有些好笑,摇了摇头,“元敏太过于冒进,并非储君最佳人选。”元温说罢,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不禁叹出一口气来:“元温,不瞒你说,若不是我这腿疾……”他顿了顿,“世人都道我身有残疾,就连父皇对此也颇为在意。就算我做出再大努力,穷尽一生,恐怕也只能做一个辅政大臣。若是皇子们争气便罢,可是你看看如今没有外封的那些皇子们,有哪一个可堪大任?无非是一群纨绔子弟罢了!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如今大魏方迁都不过几年,北有柔然虎视眈眈,南有萧齐心怀不善,国内鲜卑旧臣又是触机便发,内忧外患,若是让有心之人有机可乘……”说到此处,元恪有些痛心疾首道:“覆巢之下复有完卵?老八,你也是生在皇家,怎可不明白这样浅显的道理?难不成,你甘心大魏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元温本就是个温吞性子,原本只是觉得自己不适合被卷在政治的漩涡之中,怎么想也想不到自己不参政,不涉党争会引起这样严重的后果,脸上不禁一红,战战兢兢道:“那你说该怎么办呢,二皇兄?”
元恪认真地蹙了眉头:“当上储君。”
那元温见元恪又用这般严肃的语气和态度与自己说话,不禁眼皮一跳,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去,默不作声。好半晌,见元恪依旧用严厉的眼神瞪向自己,他这才有些认命似的把眼一闭。
“我恐怕会让你失望的,二皇兄。”
“比起其他皇子,你是最不会让我失望的了。”元恪伸手拍了拍元温的肩膀,一脸坚定地说。
“……”
第94章 (九十四)元温
寂静的深夜,昏黄的油灯下,萧子杞拿着一本书在灯下夜读。江骋站在他的身旁,事无巨细地与他汇报工作,待到他说完了,萧子杞突然叹息着摇了摇头。
“公子,您是觉得承王殿下此事欠妥吗?
“不,恰巧相反。”萧子杞将书本摊在案上,“我只是感叹,他成长得太快了。”
“那我们的安排岂不是多余?那个孩子……”江骋试探着说,又抬眼看向萧子杞。
“怎会多余,那个孩子……”萧子杞的目光落到别处,“那个孩子,此后会成为她的保命符也说不定。”说罢这话,他又对着江骋眨眨眼,“莫要告诉无欢。”
江骋老脸一红,心道:“我何时说过我要告诉无欢?”
这般低着头,江骋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道:“公子,玉瑶如今还是几次三番寻死觅活,非说要见您,您看……”江骋说着话,抬了眼去看萧子杞。
萧子杞的一双眼睛皆在书本之上,连表情都没变,好半晌,他才幽幽地叹出一口气来:“玉瑶,她又在痴心妄想了。”这般说罢,才将那手中的书本放下,抬起头望向江骋:“那个孩子,就当是她还我的恩情,从此她不再欠我什么,让她走吧。”
江骋一滞,方想说一句“若是玉瑶不愿走呢”,但那话还未脱口,就见萧子杞抬起手挥了挥。
这是一个拒绝的姿势,江骋那酝酿在喉咙中的话顿时就皱成了一团,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与此同时,桂吾宫舜华殿。
陶清漪带着头巾坐在榻上,一脸苦恼地望着宫人端上来的汤药。待到那宫人走了,她一溜烟从榻上爬起来,轻车熟路地将那补药悉数倒在了殿内的花盆中。
这时候正巧殿门响动,陶清漪回首去看,见是袅袅,便道:“奶娘将孩子哄睡了吗?”
“睡下了,今日小皇子很乖,闹也没闹,一吃奶便睡了。
陶清漪点了点头,还没开口说话,那一头袅袅又道:“娘娘,那补药你又倒了吗?”
“倒了,不倒难不成真喝呀,我又不是真的在做月子。”
袅袅点了点头,视线落在那被陶清漪倾倒汤药的花盆。那花盆中此刻正种着一棵万年青,但那“青”,却已是青黄不接的“青”,委委顿顿地立在花盆之中,半死不活,眼见得是那“补药”补得过了。
“娘娘,这万年青,还要再换一盆吗?”
“再换一盆吧,这一盆再浇就该死了。”陶清漪有些无奈地说,“御医开了这么些补药,谁知喝到几时才到头啊……”她苦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