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说这话时声音仍有些发颤,却强压着慌张,向四周连行几个礼才退下。
沈重霄伸了个懒腰,“事发突然,他定是担心坏了,我去瞧瞧。”
“担心坏了”的沈孤水在后院等着。沈重霄见到他时他正闲闲把玩着绿松石扇坠儿,从他脸上辨不出喜怒。
“人没了?”沈重霄开门见山,想想又补一句:“别是恪亲王反悔了,把她抢走了?”
“多半是自己没的。”沈孤水道,“此事再不能叫外人知道。我们要趁早把她找回来,若拖下去藏不住了,麻烦可就大了。”
“话说得容易,可皓月城这样大,你又不愿兴师动众的,上哪儿找去?”
“她一时半会也出不了皓月城,我们换身衣服从后门出去,由里向外找。”沈孤水说着就要动身,“至多三日,再晚就难免传到父皇耳朵里,到时候会如何,谁都说不准。”
沈重霄只得硬着头皮跟在沈孤水后头,却还有些犹豫,“我以为,三日远远不够。你这夫人的路子也忒野,她能在成千上万人眼皮子底下逃了,会能让我们两人在三日之内把她绑回来?”
“这不全看缘分么。”沈孤水半开玩笑半认真,“若她真是我夫人,怕只需三个时辰,她便在我眼前了。”
-
苏云九在一条僻静巷子中藏了许久,待街上凑热闹的人都散去了,她才敢露面。
那件大红喜服已被她弃在轿中,眼下她身上是件淡青色纱裙,倒不引人注目。除非她亲自说出口,否则不会有人知道她是穆亲王府那位出逃的王妃。
如沈重霄所说,在成千上万人眼皮子底下逃了委实惊险,加上西渊国君这脾气,搞不好就给她定个死罪。但她若就这么轻易屈服,她便也不是苏云九了。
“弄个玉玺倒也不难……”苏云九自语着看看天色,叹了口气,“至多三日吧,拿到手再回去,也不至于没个交代。到时候再让二哥找个地方把我藏起来,什么内不内应的,自会有人再被派过来。”
给自己定了期限的苏云九胸有成竹走在路上,身周的风仿佛都带着松快。
她逛到一个杂货铺前,从容不迫地问人家摊主:“你这儿有没有皓月城地图?”
“……”
也不知是谁给她的这份气势。
皓月城乃西渊国都,从四面八方来这儿见世面的人不少,买份地图也是正常。苏云九眼睛盯着左手拿的地图,细看去往皇宫的路线,嘴从右手所持的竹签上拽下一颗糖葫芦,颇为气定神闲——甚至有些肆无忌惮。
待一串糖葫芦吃罢,她折起地图收入袖中,本着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的道理,先往皓月城最大的酒楼去。
苏云九的算盘打得好,料定了那位穆亲王会以为她偷偷摸摸跑出来自然是不敢见人,要去也只能去那些不起眼的地方藏着,所以她越凑热闹越不会惹人注意。
“……就这些吧,吃不了太多。”苏云九对来给她点菜的店小二说。
店小二看着自己刚写下的那一大串烤鸡烧鹅虾仁饺酒酿丸子糖醋鱼,稍显迟疑,“您……一个人?”
苏云九倒没多想,“我付得起。”
“……好嘞。”
他们家四兄妹从小到大的饭量都被掐得极准,就怕过胖或是过瘦了做事时行动不便,传出去惹人笑话。苏云九极少能有这样敞开肚皮吃的机会,自是抓住不放。
她一手托腮一手端着茶杯,眼睛打量四周,心中为方才点的那些菜满怀期待。
酒楼中人来人往,其中不乏生得俊俏的公子。奈何苏云九上头那三个哥哥已是绝色,她看了他们十八年,如今入眼的这些人于她而言都只是相貌平平。
苏云九的目光扫了一圈,最后定在窗边。恰逢咽茶的时候,她被呛着了,手猛地一抖,茶杯险些没拿稳。
起初她只是被某人扇柄上吊着的那枚绿松石晃了眼,不由细看,发现此人装束虽简单,但他衣上掺了金线的绣纹却是费了心思的。且他腰间玉佩看似普通,实则成色极佳,正是苏陌川求而不得只能天天拿着图鉴念叨的那一块。
对这些东西,旁人或许粗心,但苏云九这样的出身,绝不会轻易忽视。
“若把它顺回去,哄爹开心了,爹会不会就不同我计较了……”苏云九摸着下巴沉思,后又猛地摇头,“使不得使不得,这不是承天门该干的事儿……”
沈孤水在这边却不知苏云九已动了这么多心思,只听着沈重霄不断怀疑他,“来这地方有什么意思,傻子都知道逃跑要偷摸着来,往人堆里扎不是自投罗网么?”
“你也说了,那是傻子都知道的。”沈孤水轻巧驳回。
“……”沈重霄忍了忍,“我们两个人到底难找,不如我回去求我爹,叫他想想办法。”
“你爹知道便是我爹知道,何必呢。”沈孤水替沈重霄倒茶,“三日也才过了半日,我们歇好了再四处逛逛,就当出来散心了。”
沈重霄无奈摇头,“幸好你在城中不常露面,没几个人见过你。不然你亲自折腾这番,也早够传到宫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