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簪云怔了怔,眼眶忽然有些发酸。
沉默了一会儿,她低声应道:“嗯。”
山路陡峭,走起来难受,但被人背着就又是另一种感觉了,一晃一晃的,晃得人昏昏欲睡。顾簪云侧着头趴着,脸颊处是萧昱溶衣衫上那大片大片的银杏,以暗金绣线绣制而成,尊贵而华美,触碰到肌肤时带着微微的刺感,却又不至于疼。
阳光晴好,晒得她后背暖洋洋的,间或还能听见林间雀儿清脆的啁啾声。鼻端是萧昱溶身上干净而清冽的气息,和着草木的清香,顾簪云蹭了蹭他脊背处的这片刺绣,全然没有注意到少年一瞬间的僵硬,就这么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萧昱溶僵硬地走了几步,忽然感觉到背上的人平稳而绵长的呼吸,他顿了顿,停下步子,小心地侧过头去看。
元元闭着眼,长长的睫羽在眼睑处投下小小的阴影,呼吸清浅而有规律,白皙的脸颊被阳光晒得微微有些透明。
……竟然睡着了。
萧昱溶微微摇头,暗自失笑:“真是……”
他加快了步伐。
趴在背上上到底不大舒服,还是快些上到山顶,好让她在床上好好地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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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簪云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迷蒙。
她揉了揉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绣着金黄银杏的帐顶,被昏黄的烛光映出几分奢靡绮艳来。
等等,昏黄的……烛光?
她迟疑地转过头,支起的窗子已经放了一小半下来,可以望见一点几近夜色的落日余晖。几只看不分明的鸟儿扑棱着翅膀慢慢悠悠地飞过,还有一只落在了外头的枯枝上的,看着它们飞过,也拍拍翅膀走了。屋子的另一边,几盏高低错落的连枝灯上点了烛火,在昏暗的室内尽职尽责地散发着光芒。
耳边是书页轻轻的翻动声,萧昱溶半躺在床的外侧,靠着床柱,正在翻一本兵法。他似乎看得很仔细,好看的眉都微微蹙起。
顾簪云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喉咙沙哑得厉害,清了清嗓子这才好些:“这是……晚上了?”
萧昱溶在她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就放下了书,静静地听她说完,他勾了勾唇,眼里带了些许玩笑的意味:“是啊,一觉从中午睡到了晚上。元元你从前不是十分自律的吗?”
看顾簪云作势要打他,萧昱溶忙向旁边一避,摆摆手:“开玩笑的开玩笑的,以后你想睡多久睡多久,想干什么干什么,绝对不会有人说你,整个萧家你最大。”
顾簪云敏锐地听出了些什么,询问地看向萧昱溶:“宣国公……”
“我自会好好地,安、排、他。”
萧昱溶的笑意似乎有点冷,但又仿佛只是顾簪云一瞬间的错觉,因为下一刻他就又恢复了寻常的朝气张扬模样:“饿了吗?让他们上晚膳吧?”
顾簪云也不欲深究。如果是真的,那既然萧昱溶想藏,她也没必要戳破他,遂点了点头:“好。”
晚饭是十分丰盛的,甚至丰盛得有些过了头,南北口味皆有。肉夹馍、胡辣汤、葱烧海参、糖醋鲤鱼、油爆双脆、龙井虾仁、八珍豆腐、假蟹、清炒芹菜……顾簪云拿着筷子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落下:“这也太多了些吧……”
又不是开宴会。她有几分哭笑不得。
“不多,今日就是你我二人的家宴。”萧昱溶笑吟吟地给元元夹了一筷子油爆双脆,“尝尝看。”
猪肚和鸡胗切成薄片,加佐料下油锅爆炒而成,极脆极嫩,清爽润滑,红白二色交相辉映,愈发勾起人的食欲。
这道菜对火候的要求极其严苛,不论是多一份还是少一分,都会让菜失了风味。而很显然,萧家的厨子是擅长掌握火候的。
顾簪云咬着油爆双脆,心里有些无奈:这算不算是用吃的来堵她的嘴?
最可恶的是萧昱溶还成功了。
顾簪云思及此,愤愤地又夹了一筷子油爆双脆。
第60章 少年(大结局)
七天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但顾簪云却觉得这新婚后的七天似乎是一眨眼就过去了。
萧昱溶静静地看着元元微微俯身,为自己系上腰间的那枚阴阳盘云佩,温柔地环住了她,在她眉间轻轻落下一吻:“我会尽量早些回来的。等过几日休沐了,我再带你出去转转。”
顾簪云微微低头,伸出手去动作轻柔地理了理玉佩上缀着的流苏,复又抬眼,对萧昱溶微微一笑:“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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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了问松堂,萧昱溶方才面上那一点温柔的笑意便尽数散去,一双眼眸黑沉沉的,像是融进了夜色。他大步朝外头走去,衣袍翻飞时掀动了气流,甚至隐隐约约有了破空之声。
点春和晴山跟在他后头几乎要一路小跑,唯有常大还好些,不过步子也要迈得飞快。
上了马车——萧昱溶今日特意嘱咐了用马车,常大便单膝跪地,低声回禀:“除江南总督外,其余人等俱已押入沼狱。”
为了防止有人借此做什么文章,萧昱溶查理长宁公主案之前特地和秦昭讨了他的“钦定”,便于名正言顺地动用沼狱。
“哦?”萧昱溶的眉眼轻轻一动,分明是笑着的,却让人觉得格外冷冽,“祝威又搞了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