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真的听,默默的记心里。
汤很鲜美,喝到肚里暖呼呼的,泡在汤里的饼丝也很好吃,但汤撑肚,实实在在一碗汤,她吃到一半便吃不下去了。
他不惯她浪费粮食的毛病,抓她命门,挑着下巴,神秘地跟她说,想长高吗?想知道为什么我们这里的人比你们多拔出一截吗?
她眼神渴望的点点头,她迫切的想要长个。
他朝她的饭碗打个响指,诀窍就在你面前的这碗汤里,好好喝,一滴不剩的喝完,从明天开始,我每天早上带你过来,保你不到高二猛长五厘米。
她半信半疑,他异常坚定地说,打个赌,要是我赢了,你给我亲一口。
□□的调戏,她的脸一下熟红了,要是你输了呢,她问。
我不可能输,他答。
……
她真的把汤一滴不剩的喝完了,撑得走不动路。
而打那天起,虽不说每天,但他也算信守承诺,频繁地带她到各种地方,喝各样式的汤。
神奇地是,她真的拔了个,高二一个暑假,突然往上蹿了四厘米,长到166。
她开心极了,拉他到商场的试衣镜前,抬头挺胸与他肩并肩站着,和他比高度,兴奋地拿手比划着,说我以前到你手臂这里,现在头顶过你肩膀线一点点了。
他从镜子里看她笑得像朵花一样,心生悸动,悠悠然地提醒她是不是忘了曾经的赌约还有赌注呢。
她一愣,反应很快地说,堵的是长高五厘米,我才长高了四厘米。
他气定神闲地说,你没量准。
她反驳,他反弹反驳,两人抠着五厘米的字眼,辩白了一下午也没得出个所以然,待天黑送她回家,走到路灯稍暗行人稀少的路段,他突然一个大跨步转身与她面对面站定,弯腰朝她嘴巴小鸡啄米似的啄了一口。
触碰后随即分离。
她懵掉一秒,情绪上来,又惊又怕又羞又臊,指责他耍无赖。
他嘴上占了人便宜,嘴上也不饶人,他气急败坏地说,我无赖,我要是无赖能跟你只拉拉小手,早做更过分的事情了。
当时年少,未涉人事,只能浅薄的听出了他语气里几分的调戏和玩味,如今细想来,他的话里原来暗含着克制和知分寸。
因为大了她三岁,保护她成了他作为男人的责任。
所以,三年里,他们除了搂搂抱抱和偶尔意犹未尽的接吻,没做过更出格的事情。
……
有点想喝汤了。
祁之乐把车停在牡丹公园的停车场,下车徒步往龙鳞路走。
边走边打量周围的环境,一如记忆中的模样,整条街全是餐馆,只不过饭馆的门面因为装修上了年头,墙皮斑驳显得破旧了,常常东西破了,便会让人有脏乱的感觉。
这些店都是个体经营的小本生意,店面里的空间很小,融不了几张桌子,店主们充分利用门前的林荫道,依次摆上折叠桌椅,供客人使用。
所以放眼望去,一众人坐在街边津津有味地吃早饭的场面分外壮观。
她进的街口不对,绕了远路,走好久才看到南关小碗牛肉汤的店牌。
人很多,没有空余座位。
正思考着是要等一会儿,还是买了打包带走回家喝,身侧突然砰通一声响,随即传来小孩哇哇地哭声。
她扭头看,原来是个三岁左右的男孩,坐凳子不老实,摔倒了,孩子的妈妈扶起他,瞪着眼睛凶他,孩子吓哭了。
妇女说的方言,祁之乐听不懂,就收回了视线,但收回视线的余光里,突然瞄到斜对面几步远的电线杆背面站着一个人,背影有些熟悉。
她定眼去看,发现是靳哲阳。
他一只手揣进皮夹克的上衣兜里,侧身倚着电线杆正抽烟,眼皮往下耷拉着,另一只手捏着烟身往嘴里送烟蒂,吸一口,慢吞吞吐烟雾,神情疲倦。
他到没发现她。
祁之乐想着是去打个招呼,还是偷偷摸摸走掉。
愣着神,一个端了满满一碗红汤辣油的老大爷,从她身边经过,高声喊道,“旁边让让姑娘,别挡着过道啊。”
她急忙侧身,等大爷走过去,她下意识朝靳哲阳的方向望去,只见他闻动静,漫不经心地瞥来一眼,看到她,眼睛微微眯起,反应两秒,神思清明,立马扔了烟,向她走来。
“好巧啊。”祁之乐先开口。
“你来……吃早饭?”靳哲阳略不敢相信。
“嗯,开车正好路过。”
靳哲阳笑了一下。
“你自己吗?”她看他不像来吃饭的样子,像等人。
“和苟叔。”
祁之乐啊了声。
“打个招呼吧。”靳哲阳示意她跟他走。
就在电线杆旁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一位身形消瘦的老人,他戴着黑色的针织帽,脸很怪异,两边不对称,一侧的脸骨像受到重力压迫往下塌着,肌肉僵直。
他用筷子的手抖得厉害,要费多次才能把饭送进嘴里。
祁之乐认了好几眼,不相信这是苟叔,是她记忆里那个大腹便便脑门油亮,嘻嘻哈哈不着调的四十岁男人。
她看向靳哲阳,眼神惊愕。
靳哲阳:“中风了,留下了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