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再想几天。”
任氏是最想女儿做皇后的,见她犹豫不决,怕将她放到宫外之后,她一见到孩子和裴宜乐就再也不肯答应了。
太后又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母亲替你做这个主,你回去之后什么都不必再想了,我会安排好一切。”
“我从前受尽了苦,”焕娘想起了上辈子和这辈子的一些事,喃喃道,“就和做梦一样。有母亲为我做主,我想都不敢想。”
任氏在后宫中浸淫多年,什么事没见过,什么话没说过,见焕娘松了口,连忙顺势道:“母亲不会刻意来问你过去的事,只是你有什么委屈,也可以和母亲说,母亲其他不敢应,谁得罪过你,还是能收拾的。”
焕娘笑了,她确实有一件事一直记挂在心头。
“安平李家的三姑娘李赤鸾和她与人私通生下的孩子,我只要他们母子的命。”焕娘咬牙道。
人的前路实在说不清楚,还是先送他们上路。
若李赤鸾和她的孩子死不瞑目,黄泉路上尽可以等着她来。
“好。”任氏立刻应道,“我不问你为什么,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杀了就杀了。”
“母亲要你记住,这就是权力的好处。”
“权力?”
焕娘十六年来的人生中,这一个词离她很远。
权力,裴宜乐有,康国公府有,李赤鸾有,李家有,顾德言有,崇恭伯府有,任氏有,谢元思更有。
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她从来没有。
“记着,今日母亲能应了你把人杀了,不仅仅是因为你是我的女儿,还因为我手中的权力。”
任氏一边笑着,一边耐心地对焕娘说,教着她,仿佛焕娘还是个稚童。
焕娘本该是京城贵女中的一个,就算不出挑,也不会落下很远。
然而她缺了十六年的教养,如何当世家女儿,如何当当家夫人,如何当宫中嫔妃,乃至如何当母仪天下的皇后,她一概不知。
任氏一点也不心急,来日方长,她会将她所知道的,一点点教给焕娘。
还要将这权力,慢慢地转交到她的手里。
甚至要让她得到自己不曾得到过的东西。
任氏不会将这些话说给焕娘听,在她眼里,她的女儿柔弱、天真,她捧在手心里都怕摔了她,她怕这些话吓到她。
她会牵着她的手,一步步带着她在这深宫之中走下去,直至焕娘自己领悟这些道理,直至她能自己慢慢走下去。
“母亲能否再答应我一个条件?”焕娘道,“放过我的养母。”
任氏笑了,她的女儿,到底也聪慧。
“你说说看,你为什么会要我放过她?”
“在所有人眼里,我的过去很不堪。韦氏养我长大,却把我推入火坑,母亲作为我的生身母亲见了一定无比心疼,您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恨了她,捏死她如同捏死一只蝼蚁。”
“说下去。”
“但我却知道,韦氏从来都不是故意要害我,她出身低贱,能为我打算到的只能到这里。母亲站在高处,看的最清楚的地方自然也在高处,她站在低处,就只能看到那里。都是眼前之景,她给我定的至高点是由外室做到妾,母亲却是要我由妃嫔变为皇后。”
焕娘吐字清晰,任氏听着不由地勾起了唇角,光是说话清楚伶俐,就比那些笨笨的强了千倍百倍。
“我会为她在别处物色一处宅子,让她去那里养老,不让她在京城碍着母亲的眼。”
任氏忍不住摸了摸焕娘的脸,怜爱道:“你能说出这样的道理,母亲又怎会不放过她?”
焕娘脸上露出欣喜,但是只一瞬,她就收敛了起来,正色道:“多谢母亲。”
任氏在心里暗暗点头,愈发欣慰,喜不形于色,这很好。
“母亲再说与你一个道理,你从小跟着韦氏长大,让她远远走了,总有几分不情愿。人在权势下面,总是不得不低头,即便我是你的母亲。但有朝一日,你得到了我手上的一切,你也仍旧可以再将韦氏接回来,甚至可以给她请一个诰命,让她的晚年享尽荣华富贵。我能够让她离开,你也能够让她再回来。”
“焕娘,你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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焕娘又从宫里回来,这回太后还给她不少赏赐。
伯府的人瞧在眼里,已知太后对焕娘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果然是唯一的骨肉。
刘氏一向谨慎,太后给了焕娘赏赐,那岂非是怕她在崇恭伯府过得不好或是觉得崇恭伯府委屈了她?
于是崇恭伯府的好东西也流水一般送往焕娘那里。
顾德言又连去了杨姨娘那里好几天。
他心里不痛快,却不说出来,杨姨娘也不去问,照旧和平常一样。
终于有一日,在刘氏找过他之后,顾德言对着杨姨娘开了口。
“大长公主白天找了母亲过去,她与她仿佛都对灵薇的养母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