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夫人的盘子吃得最干净,也好意思说这话?”尹衍忠摇头:“小心下回没得吃。”
众人都哄笑起来,整个宅子里气氛融洽,不像是少主和属下,倒像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吵着闹着,有不服气的,打开门就出去比划比划,比划完了回来继续喝酒。
殷戈止看得晃了神,嘴唇微微抿着,眼里流露出一种奇异的神色。
风月惊讶地看着,问了一句:“殿下,您这是……在羡慕吗?”
回过神,殷戈止冷哼:“谁羡慕了?”
分明就是羡慕啊!风月撇嘴,拿了筷子就给他夹了个鸭头:“您吃这个吧,跟您很配。”
低头看了看碗里那鸭子的嘴壳,殷戈止眯眼:“你活得不耐烦了?”
“是啊。”反正彼此之间的威胁都不存在了,风月也就壮着胆子道:“您要是不高兴,就去告发我好了,让人抓我回去砍头!”
殷戈止皱眉,很是不爽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吃菜。
“少主!”门外的有人匆忙进来,一溜烟跑到风月旁边道:“出大事了!”
看了看他头上的汗,风月笑道:“史冲大哥,有话慢慢说。不用这么急。”
抹了一把汗,史冲直喘气,压根没注意风月旁边坐着的人,张口就道:“真的是出大事了!大皇子在福禄宫顶撞圣上,说关将军是冤枉的,要给关家翻案,皇帝震怒说谁再提这事儿砍谁脑袋!眼下大皇子已经出宫,下落不明!”
众人都倒吸一口气,风月也瞪大了眼,缓缓转头看向旁边的人。
史冲一边擦汗一边奇怪地看着他们:“你们都往旁边看什么……”
说着自己也看过去,吓得腿一软,差点跪地上。
殷戈止表情平静地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盏,抬眼看向他:“消息传出来了?”
“传……传出来了。”咽了口唾沫,史冲硬着头皮道:“今晚不是您的洗尘宴吗?三品以上官员都在,而且不少宫人和太监在场,众目睽睽之下出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会跟长了翅膀似的……”
“那就好。”殷戈止颔首,拿手帕擦了嘴,看向风月:“如此一来。你又得求我帮忙了,少主。”
最后两个字带着点调侃的意味,听得风月羞愤不已,咬牙切?地道:“皇帝要砍你脑袋,我为什么还要求你帮忙?”
“因为我的脑袋他不会砍,而我,可以想法子替关家翻案。”殷戈止勾唇,抬了下巴垂着眼皮看她:“这件事,整个魏国,只我一人能做到。”
猛地一震,风月万分不解地皱眉看着他:“你为什么要替关家翻案?关家当年的罪名可是你定下的!”
“不是我。”打断她的话,殷戈止很是认真地道:“我只给了证据,定罪的不是我。”
“那不是一样?”冷哼一声,风月咬牙:“你当初要是信我老爹,就不会把那些证据送出去!”
“不一样。”殷戈止皱眉:“我从来对事不对人。既然有关将军通敌的证据,又有败仗在先,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都不会靠自己的想法来判断对错,一定是交由司法。三审定案。”
“……”被他这话说得哑口无言,风月气急,狠狠地别开头。
旁边的秋夫人叹了口气,站到风月身边扶着她的肩膀,柔声道:“殿下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恨乌也及屋,不管怎么说,皇室无为,任关将军冤死,任关家被灭门。都是事实。”
“我知道。”殷戈止抿唇:“所以有错,我便改,总不能连改错的机会都不给我。”
“你现在怎么就知道是错的了?”风月嗤笑:“就因为相信我?”
斜她一眼,殷戈止满脸嫌弃:“你真把自己当回事。”
风月:“……”
“我是听见了易国如和你最后的对话。”看着这人撩袖子要揍自己的模样,殷戈止淡淡地开口:“我听见了。”
重重一震,风月惊愕莫名:“你不是说,你当时在外头吗?”
“是在外头,在你们头顶的房顶上。”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原来不是她一个人知道真相,不是她一个人背负着关家沉重的冤情,这世上还有别的人知情!
那怎么不早说!
莫名地觉得有点委屈。风月?子一酸,眼眶就红了。
殷戈止别开头,袖子下的手握得指节苍白:“多说无益,还是做吧,我会替关家翻案,就当是补偿……”
“殿下,您在施恩的时候,有没有问过别人愿不愿意接受?”风月冷笑:“补偿有什么用?我这人脸皮厚,不在意名声的,翻不翻案。我不关心。”
“……”
“我回你们魏国来,不过就是找人报仇,谁想冒着杀头的风险,在你家那冥顽不灵好坏不分的父皇手底下翻案?!错怪了人可以说抱歉。错杀了人,抱歉还有用吗!”
最后一句话是嘶吼出来的。一想起自己那满脸络腮胡严肃又忠诚的老爹,风月的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哗啦啦地往下掉。
七岁她老爹抱着她念“只解沙场为君死,何须马革裹尸还”。十岁的时候她面前摆上了兵书和《忠君论》。十五岁上战场的时候,老爹跟她说别怕。大丈夫为国而死,死无可惧!
然而他并没有为国而死,而是死在他一生效忠的人手里,冤都难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