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茂茂缠着祁陆阳在湖边学打水漂的功夫,何嫂将带来的裙褂拿出来让陆晚试穿。
裙褂是她特意找生活在广东的妹妹要的,有别于常见的大红色龙凤褂,这件是杏色底的,金线银针,刺绣铺满,绣工精密绝伦,富贵端庄,不俗气。
这种程度的裙褂,或者说褂皇,定制工期得小一年。何嫂两个月前得到陆晚和祁陆阳结婚的消息,便跑了趟广东老家,千说万说才让妹妹把店里的镇店之宝让了出来。
也正是因为这趟南下之行,何嫂在路上受了些颠簸,才病倒了。
面对这样一套来历曲折、饱含心意的吉服,陆晚心底不可能不动容。
“尺寸照你给的数据改过了,你快试试。”何嫂将褂皇摊开,招呼她赶紧上身看看,好做最后的调整。
陆晚稍作犹豫,走出几步把门关上,再握住何嫂的手往自己小腹轻轻贴了贴,道:
“有件事没来得及跟您说,这裙子的腰……可能得再放点余量出来了。”
她还没显怀,小腹依旧平坦,但肯定不能再勒着了。
领会到陆晚的意思,何嫂的眉眼在瞬间全然舒展开:“改,必须得改,我去看看南江有没有好点的裁缝师傅,今天送过去,后天就能拿,不耽误事!”
她又问孩子几月份的预产期,陆晚如实讲了,还补了句:“听医生的意思,大概率是双胞胎。”
何嫂微怔,眼眶里隐约能见到水光。
她把目光投向窗外,院子里,茂茂玩够了打水漂,正坐在黄今朝骑过来的新“玩具”铃木隼上过干瘾。他身边,祁陆阳和黄今朝一人扶车、一人假模假样地教他调试机车性能,两大男人带娃带得不亦乐乎。
今天太阳有些大,孩子的两颊晒得红扑扑的,格外可爱。
“从头到尾,宴清都不知道那些事。”何嫂转回视线,说,“老祁总晓得宴清是个心软的,怕他告诉陆阳真相,所以一直瞒着,他直到走的那天,都以为陆阳是自己的亲弟弟。千错万错,都是我们这些人的错。怪我们,害苦了陆阳。”
“如今能看到这孩子得了圆满,我总算心安了一些。”
陆晚淡淡地笑。
对于何嫂这次不请自来,祁陆阳把情绪一直收着,既没表现得太热情,也不怠慢,只在见到茂茂时他流露出几分掩不住的高兴,还把孩子领到陆晚跟前,教他喊“婶婶”,以示亲热。
陆晚懂得祁陆阳的介怀。
她无意慷他人之慨,干脆不予置评,只说:“茂茂和我们家陆阳有些缘分,您没事儿多带他回来玩,这边地方大,够孩子们折腾。”
何嫂心里叹气,说好的,一定。
按南江章华这边的规矩,婚礼前新郎新娘不能见面,得分开住。于是结婚前头两天,祁陆阳自己开车将陆晚送回了母亲家。
人送到后他没急着走,反倒在大门口不知道磨蹭什么,神神秘秘的。陆晚过去问,祁陆阳一脸镇定:
“门上面的喜字贴歪了,我摆摆正。”
直到正日子那天,陆晚才惊觉他干了什么。
祁陆阳找的伴郎身高平均都有180往上,除了邢觉非看起来要斯文点,其他几个都是身板结实、能打能抗的,再加上景念北和黄今朝这对“涉黑”表兄弟打头阵,一个凶神恶煞不苟言笑,一个铲青头大花臂脸上没正形儿,阵势摆出来不像接亲,倒像是斧头帮来抢亲的。
祁陆阳本来将茂茂也带过来了,还专门给孩子定了身长袍、准备当个小小的伴郎凑趣儿,结果小家伙一见到景念北就哭,大喊叔叔有坏蛋我们快打他,弄得场面很尴尬。
无法,祁陆阳只好把孩子交给何嫂抱一旁看热闹。
黄今朝鬼点子多,头天晚上临时让茂茂录了一段话在喇叭里,这会儿倒派上了用场。
他拿着喇叭,朝姜蓝家窗户的方向开到最大声:
“上面、上面的人给我听好啦,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手中的玩具……嗯,道具,把我的漂亮婶婶交出来!不要反抗,你们越反抗,我就越兴奋——”
七大姑八大姨们被这奶声奶气的“威胁”逗得不行,客厅里顿时前仰后合地笑倒一片。
陆晚发髻上的金头面是用外婆的老金首饰融掉后新做的,顶上还盖了盖头。褂皇刺绣太满、面料偏硬,她无法像别的新娘那般跪坐,只能假装端庄地落座于床尾,倒是免了腿发麻的苦。
分辨出茂茂的声音,陆晚忍了半天,怕把眼线给笑花了,却听客厅里传来几声疾呼:
“哎呀,他们怎么开的门?!”
“小姜,你家姑爷是不是知道大门密码啊?”
“密码我刚换了,指纹……指纹他没录过呀。”
“这可怎么办,卧室门得守好了!人都冲进来了!进来了!”
陆晚恍然大悟:祁陆阳那天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弄半天,就是在往大门锁里录自己的指纹?
这杀千刀的狗男人!
不顾劝阻,陆晚掀了盖头走到卧室门口,朝外喊:“陆阳!你个奸商!结个婚还搞投机倒把这一套?你干脆回去吧,爱娶谁娶谁,我不嫁了!”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旋即有人应声:“错了错了,嫂子我们错了,我们这就出去,重新来!”
陆晚的气总算消了点。
谁知没几分钟,外边又是一阵惊呼:“哎哟!你们怎么直接把大门给卸了!门灯,小心那门灯……完了,灯也给撞坏了……你们是娶媳妇还是拆迁啊?阳子,你丈母娘今天算是赔本了赔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