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纱照……
陆晚循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哑然失笑。
那是张刊在黑色相框里的老照片。
对着镜头张嘴大哭的“小新娘”是时年四岁的陆晚,而照片里另一个满脸坏心眼、却笑得欢实的男孩儿,是小陆阳。
那天是儿童节,陆瑞年一时兴起,把叔侄俩带去照相馆拍照作留念。
本来在家都说好了,陆阳打扮成民国小军/阀装、陆晚穿小旗袍,两人一起拍合照的,结果,陆晚进店一看见那套层层叠叠的迷你婚纱就走不动道了,娇声娇气地在陆瑞年跟前闹,非要穿这套拍照不可。
陆瑞年面对孙女时,最是心软。
闹到最后,陆晚如愿穿到了心爱的白纱,只是为了跟她配套,照相馆的老板给陆阳配了身黑色小西装。
这可把一心要当军老爷、拿机关枪摆威风的小陆阳给气坏了。
他面上不哭也不闹,憋着火换好西装,再不情不愿地来到背景板前。随后,快门按下的前一秒,小陆阳坏笑着伸出手,稳准狠地拽了下陆晚脑后垂下的头发……
结果就是,暗地使坏的陆阳被陆瑞年狠狠修理了一顿,然后,两孩子一个拿枪穿军装、一个穿白纱,各自单独拍了两套照片,皆大欢喜。
只是走之前,老人家要求照相馆老板把陆晚大哭的这张废片也给洗出来。
“我们家晚晚就是招人疼,哭也比别人哭得好看。”他乐呵呵地说。
这张“婚纱照”一直被陆晚当成耻辱,拍完后没再拿着重温过,却不知道祁陆阳是什么时候将它从老屋里翻找出来,搬到山庄住之后还给挂在了这面墙上示众。
来往的朋友看到这张照片,都觉得有趣,不免多问几句,祁陆阳只懒散一笑,再看似随意跟人介绍说:
“也没什么,我跟我老婆是娃娃亲,婚纱照早拍了二十年而已。”
“可你家这‘小新娘’看起来不太乐意啊,哭了都。”
“这叫喜极而泣。”
……
盯着这张黑历史丑照,想到那天被人揪头发的屈辱,陆晚攒了20年的怨气又一次冒了出来。
她突然有了个新想法,便把黄今朝叫到跟前:
“今朝,待会儿帮嫂子一个小忙呗?”
陆晚希望婚礼简单点,祁陆阳跟策划人员反复沟通了几轮,对方心里渐渐有数,没在场地里搭复杂的舞台或者上什么超高桁架,只利用湖边茂密参天的大树与湖光水色当做背景。
婚礼灯光也运用得很精妙,主灯像月亮,又有成串的小灯泡连成线缠绕在树枝上,万千星星一般璀璨。
草坪上搁了两张定制的实木原色长桌,上头摆着漂亮的骨瓷餐具。等仪式和自助餐席结束,在after party之前将其搬开,空出来的地方还能容人跳舞。
宾客们脚踏绿地,头顶星空,氛围一时好得不得了。
婚礼现场几乎没有大面积人工装饰,只在经由专业团队反复推敲的小细节里,能看出些许新人的不俗品味。就连仪式的流程都是能简化则简化,独独“first look”这一环节因为陆晚的特别嘱咐而留了下来。
以至于,祁陆阳对此非常之期待。
毕竟距离上一回他看到陆晚穿婚纱,已经隔了快一年之久了。那时候,她离他得很远很远,那时候,她的身份还是别人的新娘。
仪式进行到一半,祁陆阳按司仪要求背对陆晚来时的方向站着,没一会儿,宾客席里响起一阵小小的喧哗,似乎还有人在笑,但声音不大,显然有刻意压抑住。
想必是陆晚提前打了招呼,不愿影响气氛吧?
祁陆阳一时期待了,心里怦怦乱跳,喉头发干,几乎要忍不住立即转过身去。
直到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转身,祁陆阳正准备展露个大大的笑容,可等他看清到面前人,彻底懵了。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对方热情地一把熊抱住。
席间宾客登时笑得东倒西歪。
推开这人,祁陆阳咬牙切齿地低声吼道:
“你上来瞎捣什么乱!”
这个正抱着他的人,竟然是穿着新娘备用婚纱、打扮得不伦不类的……黄今朝。
黄今朝感觉自己要被祁陆出阳的眼刀片成蓑衣黄瓜了,赶紧求饶:“都是嫂子的主意!她说等事情成了,我想什么时候来蹭饭就什么时候来蹭饭,还有她亲手酿的梅子酒喝!”
“为了一点吃的喝的,就把我卖了?”
“嫂子还答应要帮我哥追那个阮佩……陆阳哥,你是圆满了,我哥还单着呢,你得体谅体谅我这个当弟弟的心情。”
祁陆阳脸上松动了点。台下的宾客还在笑着,他生气也不是,陪着假笑也不是,只得低声问:“她人呢?”
黄今朝脸皮厚,双手提了提下要往下掉的抹胸婚纱,嘿嘿一笑,不答。
气极了的祁陆阳额上青筋开始突突直跳。
又有人自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跟之前如出一辙。他条件反射般地转过身去,无奈道:“还有完没完——”
“没完,我要跟你一辈子没完。怎样?”
陆晚盈盈笑着,嘴角梨涡像春水荡漾出的漩儿,一圈圈,一圈圈,一直荡进祁陆阳心里。
她最后选定的主纱是极简风款式。40姆米的起绉真丝面料质感极佳,垂坠服帖,整条裙子只在胸口处用真丝绡做了立体褶裥装饰,其余全是留白,抹胸收身,简洁、清新而典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