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念北的父亲景富春早知道儿子和一个有前科的女人在一起了,他将姿态摆得极高,认定这情况长久不了,不打算冒然插手,更别提拿着银行卡去让人滚蛋这种不入流的操作了。
只是他没想到,自家儿子居然是认真的,还要跟人家结婚。
景念北和父亲讲不通道理,两人大吵了一架,他便拿了户口本再度带上阮佩回了外婆家,打算在扬州领证。
景富春憋着股火直接杀到扬州,想请老太太出面斡旋,最好能直接骂醒这个不懂事的不孝子。
结果……
“你这个当爹的,对自己原配不忠不义、对我家青青始乱终弃,做不出好表率,还好意思管念北?”
把两个后辈留在楼下,老太太上了二楼,关上门对着景富春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我的青青自从十九岁认识了你,好好的大学也没上了,成天不知踪影,从帝都回来就大了肚子,你呢?你连知都不知道!她给孩子取名念北,天天念着北边,不结婚不成家。是为了谁?”
“是,我们家一直没男人,娘三儿苦苦支撑、相依为命,好歹把孩子拉扯大了。等好不容易日子过好了点,青青的身体却坏了。到死了非要把孩子交给你,女生外向,这点我认了,毕竟你是大老板,你有钱有条件,念北跟着你是去过好日子的,现在呢?你这嫌贫爱富的狗东西,居然要拆散我的外孙和外孙媳妇。”
“老太婆我白白帮你养儿子养了十六年,不图你钱财也不图你孝敬,我只当这一回家——小阮这孩子我认定了,你要再不同意,让念北把名字改回来,以后继续跟着我姓,不当你景家的儿子了。”
景富春惊了。
楼下的景念北和阮佩也惊了。
“我妈妈的小名叫青青。”景念北心知老太太肯定能搞定,心放了下来,对着阮佩缓缓道来,“她从来不发火,是个很温柔的女人,温柔到懦弱,在帝都那两年被我父亲家里人欺负就算了,回了扬州,她面对上门骚扰的小流氓也什么都做不了,只知道躲在家里哭。我一回想到小时候,脑子里全是一个画面——我妈妈总是哭,我外婆就骂她,边骂边哭,我小姨劝架劝不好,于是也跟着哭。”
“所以,我有段时间特别讨厌女人哭。”
景念北说到这儿,果然看见阮佩怔了怔,表情有点不好意思。
“别多想,我不讨厌你哭。”景念北说,“因为你哭完知道要笑,被欺负了,也晓得骑在人身上打回去。你当时那模样,就像只兔子被急了去咬老虎……我啊,毕生难忘。”
再回想起来,也许,那就是他心动的第一秒。
景富春被老太太修理完,灰头土脸地下楼,就看到两个年轻人坐在店铺的门槛上说话,面朝老街。
这会儿才早上□□点,老街上来来往往的游客并不多,一只滚地锦花色的老猫正趴在他们脚边打着瞌睡,阮佩将头轻轻靠在景念北的肩膀上,一切都静谧美好。
听不清楚两人在说什么,景富春也不想去打扰他们,站定看了会儿,默默从后门离开了。
他心里本就对老太太一家愧疚、对儿子愧疚,再加上大女儿已经跟一个女人结了婚、和家里断了关系,若是连景念北也不回家了……
罢了罢了,他劝自己,好歹景念北找的是个女人,好歹没给他带个大小伙子回来,知足吧。
这年秋天,山庄里办了开业以来的第二场婚礼。
又过了三年,阮佩肚子显怀,来山庄小住,陪朋友,顺便安胎。
六六和七七两个小朋友,已经满四岁半了。
七七个子蹿得飞快,活泼好动有主见,翻跟头倒立一学就会,跟小时候的陆晚一个样,祁陆阳干脆把她当儿子养,爬树捉鱼钓虾子什么都教。
六六身体底子不好,今年好不容易在个头上赶上姐姐,上房揭瓦之类的技能还在慢慢点满,但好歹,总算终结了只能被七七摁在地上打的悲惨人生。
祁陆阳问他们希望阮阿姨肚子里是弟弟还是妹妹时,六六七七的答案很一致,都要妹妹。
问为什么,七七说:“妹妹干净,香香的,弟弟臭,臭得我老想揍他。”
六六则惨兮兮地回答:“妹妹力气小,打我不太疼。”
阮佩在一旁笑个不停。景念北知道了也很高兴:“我就想要个闺女,要有了闺女,我绝对不凶她。”
这话可没人信。
毕竟他凶小孩、吃小孩的名声已经传扬甚广,怪,只能怪祁陆阳——每当祁陆阳家的两个孩子从楼上打到楼下、把家里弄得一团乱时,他就会吓他们:“再闹,我就让景念北叔叔过来把你们抓回去吃了!”
此招一出,屡试不爽,回回管用。
为此,七七很担忧地摸着阮佩的肚子:“阮阿姨,你以后就和我们住一起吧,我会保护你和妹妹的,不让景叔叔来吃小孩。”
六六听见了,也说要保护妹妹,还嚷着不知道谁教的“犯我妹者,虽远必诛”,七七嫌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说大话,两个天生冤家因此又打了起来。
陆晚想上前管管管,祁陆阳一如既往地没让,她便啐他:“你这是养蛊还是养孩子?训练死士啊?”
祁陆阳笑:“我这都是跟陆老头儿学的。你看,我们两不也是从小到大一直扯皮打架吗?在家把这些本事练好了,等到了外面,是不是就没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