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装载牢笼的车轱辘开始转动时,女人们不约而同的开始放声大哭,不知是在哭她们满是疮痍的家乡,还是哭自己毫无光明的未来。
亓官的心,依旧是一阵平静。
身为白无常,最常见的就是生离死别,各色死法她都见过,各种惨状她都明了。
人生而困苦,这是她作为神灵,早就知道的事情。
在看士兵打砸的期间,她注意到了一间小铺子,因为从里面拉出来被砍杀的人,她是认识的。
或者说,是王月娘认识。
那是一对夫妻,是刘小山的爹娘。
刘小山刚刚才和她说过,他爹娘在镇子上开了一间铺子,日子越过越好,要来娶王月娘。
世事无常,战乱的年代,战乱的地方,更是如此。
谁也不要憧憬未来,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怎样的变故。
北戎国的士兵将她们带走,队伍向关外行进。
这副身体虽然不是自己的,但好歹她还是在这里借住,总归不喜欢有人对她做点什么。
好在王月娘素日里颇受欺凌,导致身形弱小。她在笼子里挪了挪,将自己藏到笼子中心的位置,四周都挤满人。
那些在笼子周围坐着的女人,时不时被看守镇压的士兵调戏,每每发出尖叫,亓官都忍不住想把耳朵堵起来。
一声声的尖叫,搞得她也一惊一乍的。没被这伙人折磨死,反倒要先被吓死。
她手在木板上搓了搓,又往脸上揉了揉,确认她的脸不能看后,这才埋下脑袋,装作一副吓得发抖、不敢见人的模样。
一个笼子里装的人很多,她又长得瘦小,不起眼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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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如兰赶到小镇时,已是日暮,夕阳照在这个灰扑扑的小镇上,不时有一截烧焦的房梁掉落在街道,更显萧瑟。
有一缕斜阳照在他俊美无双的脸上,让他整个人笼罩在一阵金光之中,宛若神�o。
他看着被战火所侵袭的小镇,心头酸涩。
他是个爱国爱民的大将军,在他镇守的边疆,百姓受此侵害,无异于是往他的身上捅刀子,扎的生疼。
慕如兰眼眶微微湿润,嘶哑着嗓子吩咐道,“看看有没有幸存的百姓。”
“是!”
士兵开始往各条小巷涌入,在房屋的残骸中搜索。
“报告将军!还有一个活着的!”
慕如兰忙道:“快!把人救出来!让军医过来!”
这是一个长相憨厚的年轻人,满头都是血,但只是有些虚弱。
刚一包扎好,他就跪倒在慕如兰的马上,悲痛道:“将军,求您,让我参军!”
慕如兰道:“好儿郎,你伤势如此严重,还是先回家,拜过父母,再来投军吧。”
这一句话,叫他直接哭出了声,“将军,我的父母已被杀害,连未过门的妻子……都……”
男子哽咽。
“都已被掳走。”
“我看着他们死去,若是不能亲手报仇,还算是什么男人!”
他放声大哭,戳胸顿足,见之不忍。
慕如兰下马将人扶起,道:“好!今日起,你便跟着我,我定将你的妻子寻回,让你为父母报仇!”
男子跪倒在地,重重叩首道:“刘小山拜见慕将军!”
慕如兰将人扶起,交给身后的士兵,嘱咐道:“让他好生休养,等到伤势好全了,再编入军中。”
“是!”
刘小山又是一阵跪拜感谢,待到士兵将其带走,副将这才对慕如兰说:“将军,此地只有这么一个幸存者,会不会是北戎的奸细?”
慕如兰说道:“若是奸细又如何?是奸细,更该放在身边才放心。”
“可他若不是奸细,那便是平昭国的好儿郎,我又怎能将他拒之门外?”
“他长相不像是北戎人,你去查查,查仔细了,再编入军营。”
“是!”副将道。
而后又问,“那……我们现在是否追出去?”
慕如兰剑眉一颦,厉声道:“自是要追出去!此地妇孺皆被掳走,我等身为边疆战士,若不将她们救回,怎对得起陛下和百姓的信任?”
说罢挥手,一拍马背,领着人马急速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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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戎的军营驻扎的离小镇不远,等到傍晚,便已到达。
北戎的士兵看着抓来的女人,个个神情激动,若不是有人一路劝阻,只怕是要直接扑上来。
看守的士兵把囚笼中的女子关进一个大帐,手脚都戴上锁链,派了人来看守之后,就没再理她们。
手脚上的锁链沉重非常,以往,一直都是亓官锁别人,还是第一次别别人锁住。
尤其是王月娘身体虚弱,手脚无力,年龄又小,冰冷的锁链戴在身上,稍一动作,便能感到刺骨的寒意浸染全身,并将手脚的皮肉磨破。
也不知这锁链锁过多少人,上头锈迹斑斑,锈迹中带着殷红的血色,不知是否是血水将它腐蚀。
夜晚的塞外是寒冷的,大家挤在一团相互取暖,不时发出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
更多的,是哭泣声。
这些平日里被母亲教导要小声小气的姑娘们,此时一个个放下了礼仪和教养,开始毫不顾忌的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