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只有刘丹的抽噎声,安顿好邱伟妈妈的许帆和吴尉重新赶了过来,几个大男生站在一边,完全不知该如何劝解。这个大二就任校辩论社社长的女孩,从来都是一头利落的齐耳短发,字字珠玑,让对方哑口无言。家长里短,个人感情,从来就不是别人能疏解得了的,论道理,她比谁都懂,过不去的,是自己。
一直大大咧咧的她,大二法学院对抗外国语学院时,一眼就相中了对方四辩邱伟。最佳辩手刚刚选出,她就闯到人跟前要联系方式,谁知这邱伟辩论时滔滔不绝、出口成章,一到场下,却是半天憋不出两句话的闷葫芦。面对抓着自己手臂的女孩,他困窘得就差说“女施主,请你放过贫僧吧。”
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刘丹说二不一,自此天天拽着钟杨往外国语学院跑,弄得林浦深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给的任务太多,把人吓跑了。
摁掉突兀的铃声,顾楠溪侧头对着手机迅速说了声,“我这边有点事,待会回你。”
双手环着膝盖,刘丹盯着脚下的木地板,仿佛能把它瞧出一个洞来。大大小小的家庭闹剧,她旁观过无数次,唏嘘有之,愤懑有之,无奈有之。眼下得知消息时的悲怒在哭完一阵后,只余下悲。因为她知道,邱伟没得选择,劳碌半生栽培他的妈妈没得选择,就连那个怯生生的姑娘亦别无他路。可是,她又有什么错呢?
这三年不是没有察觉到邱伟对家庭的回避,尽管有太多的疑惑,可她坚信事在人为。
但今晚他母亲那句,“你什么都有,能不能行行好把儿子留给我?”,却给了她当头棒喝。她不是那种为了爱情不管不顾的人,对她来说,生命里有许许多多的事情等待着她去实现,要她以后当个全职妈妈,全心全意侍奉老人孩子,她做不到。
“楠楠,都说毕业季是分手季,可你看,我还没熬到毕业就分手了,真是好惨一女的。”下巴硌到膝盖,两边的短发垂下来半掩住她的脸,带着自嘲的哭腔,全砸进顾楠溪耳朵里。
见刘丹情绪平复不少,钟杨和许帆插科打诨,走过去扶起刘丹和顾楠溪。
手指无意识的捏住桌上塑料布,刘丹摁下服务铃,红肿着眼睛,“今晚,一醉千愁解”。
上菜间隙,顾楠溪溜到楼道,四下张望着可能出现人的地方,给何之桓回拨过去。
夹带着丝丝凉意的秋风从窗口溜进来,月明餐馆在学生街不大不小,老板是钟杨老乡,一回生二回熟,老板也乐呵做个人情,时不时替他们抹个零头,再加上饭菜地道,一来二去,竟也成了他们默认的“老地方”。
电话嘟了三声被接起,顾楠溪右手握拳倚着墙,忐忑,“师兄?”
回学校拿资料的何之桓刚刚停好车,顾楠溪的电话就来了,重新关上车门,按下了接听。停车场离办公大楼有好一段路,左右不过拿份材料,何之桓就直接开到了大楼附近。
“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丹丹......和她男朋友闹了些矛盾”
脑海里的假设没一个是和现实相近的,对于私人问题,何之桓历来都是不问不评只听的态度。
“严重吗?”
“算有点严重了”,老母亲都赶来了。
“告诉她,我这随时提供法律质询服务,包她满意。”
“哪有你这样劝解人的”
“这种事情,冷暖自知。旁人说什么都抵不过她自己梳理清楚,据我了解,刘丹那性子这辈子都不可能伤春悲秋的,这几天多陪陪她,喝喝酒、四下逛逛,铁定几天后就又生龙活虎。”
在包厢里堆积的郁闷好像被人用鸡毛掸子一下全掸没了,顾楠溪勾起嘴角,欢喜的嗯了一声。
“我明天得去湘城开个学术会议,大概要两天的样子,你得空把常用的私人邮箱发我。”
“又要出差呀?”没来由的沮丧,可话一出口,顾楠溪就觉着自己这话着实变扭。从幼年起,她就一度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倚赖谁,因为不管是谁,最后都是会分别的。
目光落到刚刚走到前头的一对情侣身上,何之桓突然起了心思,闭目靠在座椅,低声,“舍不得我?”
“没,随口一说。”
“本来还很高兴的,哎,没想都空欢喜一场”,故作悠长的叹息像密密麻麻的丝线,将顾楠溪的心裹在一起。
咬着下唇,“舍不得你,真的”。
今晚见到这档子事,说没感触是假的。爱情说简单点是两个人的事,可落到柴米油盐上,那就是两个家庭,甚至是两个家族的盘根错节。学生时代的感情之所以让人恋恋不忘,是因为那个时期的我们并不会去顾虑太多。她,何其有幸。
“等我回来。如果假期没有其他规划的话,就去报名参加哥伦比的交流活动,学校会统一审核的。”摸着手里的车钥匙,何之桓心情出奇的好。
车窗突然被人敲了几下,何之桓有些意外的降下车窗,一个保安大叔背着手看他,“同志,这里是不能停车的”
刚想出声解释,耳朵里就传进顾楠溪的笑声,“哈哈,师兄你乱停乱放!”
何之桓:......
“回来后抽查课题进程,没达目标的话,追加阅读书目”,没等顾楠溪再度回应,何之桓将手机放到中控台,对保安说,“抱歉,我马上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