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默琅于祁王就像一个尴尬的不能再尴尬的存在,祁王要宠她,愿意将天底下最美好的事物都赐予她,可他又忌惮她,仅因那白胡老道一句天煞孤命,损亲损友陨龙气,且活不过十六岁。
而此时的宠爱,祁王终是有了安放之处,元阳公主出生时雪日放晴,天空霞光初湛,冬日晨星前有数百彩云雀飞过,不必人说。元阳公主必是那仙女神佛转世来改大祁的气运来了。
祁王笑不拢嘴,仍是宠爱君默琅,但比起举国同庆的元阳公主,人丁萧索的鸾凤宫就像是一个笑话。
元阳公主诞生是一件喜事,年后刘畅从军去北疆与大皇子镇敌也不由得增了几分喜气,祁王择了一个风光皓月的日子为刘畅践了行,刘畅抬眸看着喜色溢于眉眼的祁王,含笑饮尽碗中酒水。
他为刘家后人,母系为祁王皇后,若他留在王城,迟早会成为祁王的眼中钉肉中刺。他并无反心,父亲叫他收敛光芒去边塞磨炼四五年,不干政事,若祁王何时想起那位兢兢业业的大皇子,你便再跟着他一同回来,皇帝不信你,可信大皇子。
可刘畅懂一句,欲加之冕,何患无辞。就算他成年之后远离朝堂,那些看着刘府不顺眼的依旧是不顺眼罢了。
刘畅此人,家中有丫鬟,正值二八韶华,肌若黎雪,目中含情,曾对他娇羞低眉,他瞧了,当晚便命人寻了那女子临幸了,而后她祈求他能给她一个名分,却被拖着直到那女子吊死在下人休息的卧房,她死时小腹隆起,御医说,孩子已有三月有余。
刘畅垂头看着那了无生气的女子,只是将白布蒙在她面上,道了声抱歉。
也曾有红楼女子在他身下婉转承欢,情到深处问这位俊俏的世家公子一句,妾心悦君,坚若磐石。君可愿为妾赎身?那女子以最后的自尊哀求他,不求进公子家门,但求一亩三分田地,君思便来,厌可弃之,妾当守住那一亩三分田地日日侯君归。
而后刘畅从军,和红楼女子也断了干系。
但他于君扬、默琅,心中无愧。十几年来尽长兄职责。
君扬十岁那年被一个不受宠的妃子的一个丫鬟推入水中,待从水中捞起,一双小手哆哆嗦嗦的抓着他的衣袖喊冷,他心中极度愤恨,一言未发,转头拿了习武用的皮鞭便将那丫鬟抽的皮开肉绽丢回那妃子宫殿门口。
那妃子吓得半死却不敢声张,少年提鞭走近那个瘫软的妃子面前,笑她丑陋不堪,枉为人妻。而后指着那名皮开肉绽早已经断了气的宫女说,再有一次,她便是你的下场。
他刘畅无愧刘家,无愧君家。如世人说传,祁王城顾北城南丞相府世代忠主,然丞相之孙生在桃花林,沾了一身的媚俗,美人皆入他眼,又皆不入他眼,当真是薄情寡义的很。
薄情是真,寡义却是假的。
跟刘府皇帝一一饯别,而后刘畅一身戎装带着两千精兵上了战场,还未走须臾,路边便蹦出三个灰头土脸的少年来,一个少年骂骂咧咧的掸走狐裘的雪花,身后跟着两人,是长琴与君默琅。
刘畅坐在马背上看着那跳脱的少年,不自觉一笑。
“殿下,既已别过,为何还要亲自来送臣?”
君扬道:“平日里总是与你吃喝玩乐,不觉你与我有甚差异,今日一见我才知你是先一步比我长大了。”他微笑:“你这身战甲当真不错。”
刘畅笑应,看了看四周问道:“君襄人呢?”
“说是染了寒疾,下不得床了。”
原来是这样。刘畅看向君默琅,首先注意到了她怀中的猫。
她这个没有血亲的表妹竟也来送他了,自小她便不喜欢说话,逗上一逗都不带搭理你的。想是今日走了,再逗她也是没机会了,便看向她怀中的猫儿,那猫儿几个月的功夫已经长成了半大的黑猫,眯着绿色的眼睛躲在君默琅怀里。
刘畅道:“琅妹,今日你携软软而来,是要送我做个吉祥物么?”
君默琅不动声色的将猫儿藏进披风里,摇摇头:“不给。”
刘畅终于是欢愉的笑了出来。
君默琅知道刘畅是逗她,这次却破天荒的没有生气,反而抬头一笑道:“听说镇守边疆要守好多年,你保重。”
“承蒙琅妹挂念了,哈哈。”
长琴拱手道:“保重。”
“保重。”
后方有两千精兵等候,此次不单是刘畅前往边疆,还有一些这些年刚刚训练出来的精兵,去替换边塞上了年纪的旧部和伤员,所以祁王才让刘畅带领两千精兵前往。
话已尽,刘畅抬起缰绳上了路。君扬在后面喊道:“清若,你要是横着回来,我一保把你剥了喂狗!”
清若,是刘畅的小字。
刘畅未回头,抬起手臂挥了挥,算是应下这个承诺。
第14章 红尘颜色
正月十三,风清月明,百里皇城,银装素裹。
武德与长琴已有五日未见,最近武德沉迷人间礼乐,经常去烟花之地,一坐就是一天。
今日天上的芝麻神官武德星君,沾了一身的酒气,醉醺醺的回到了质子府,还没进门就被两个守卫拦了下来,武德晃晃脑袋想起了什么,素手纤纤,食指点了点两个侍卫的脑壳,那两名侍卫便歪倒在了地上,或许是醉的厉害了,连文曲星在他耳边说的话都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