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刘芳穿的也是素淡颜色。她平素爱是艳丽颜色的衣裙,喜欢灿然生光的首饰,连脂粉也喜欢那香气格外浓郁扑鼻的。
今天这么一身素,简直象换了个人似的,不要说旁人,连刘琰都觉得有点不大敢认了。
四皇子也是一身素服,外罩银蓝色长斗篷。再把风帽一戴,一般人走个对面也认不出他是谁。
“走吧。”
以往出宫,刘琰都叽叽喳喳跟小鸟儿似的,说不完的话,格外活泛。可今天她看看看满腹心事的三姐,再看看一脸沉静的小哥,实在活泛不起来。
平时她还喜欢扒着车窗子往外看,宫外头街市总是热闹非凡。结果今天街上格外冷清,多半是因为大雪严寒的缘故,有些铺子没有开张,街上的人也少得可怜。四皇子领着两个妹妹进了一家书斋,掌柜的亲自过来迎侯。
这家店店面不算大,但是非常干净,也很风雅,店内还摆着两盆晚菊,花到这时候还开得很好,花叶都肥嘟嘟的,上面一丝灰尘也没有,显然主人打理的很精心。
四皇子问:“怎么今日没做生意?”
店掌柜笑着说:“东家吩咐今日有贵客过来,所以小店今日就不招待外头的闲客了。”
书斋还有二楼,地方不算多大,但很是清雅。靠街的四扇窗开了两扇,但阁楼内一点都不冷。
四皇子也是头次来,但是一点儿都不拘束,示意两个妹妹坐下,又吩咐那店掌柜:“沏壶热茶来——听说你们东家新得的银针不错,就沏那个吧。”
刘琰取下风帽,抬头看着西面墙壁上挂的书画。不是什么名家手笔,但清雅宜人。条案上的铜炉里熏香袅袅弥散,屋子里有一股淡香,象是上等好墨的香气,但又略有些不同。
“喝杯茶,稍等一会儿。”四皇子说:“要是觉得闷,就让他们从楼上送书上来,这家的书在京里即使不是最全,但也算是最新的了。”
刘芳垂着头,四皇子的话她压根儿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刘琰看了看小哥:“那就让他们送几本上来——经史子集就不必了。”
四皇子失笑:“程先生身子可大好了?最近功课重不重?”
刘琰一脸的生无可恋:“她身子好些了,课虽然没上,但也没耽误她折腾我们。还说什么,字一天不写就会手生,这么冷的天儿,墨砚都要上冻了,她还逼着我们天天写字。”
四皇子想笑,硬忍住了。
妹妹的烦恼就是这么小小的可爱的烦恼,只是犯懒怕冷不想写字而已。
有时候四皇子会有些羡慕,又有些感慨。
曾几何时,他的烦恼也格外简单。
但那样的岁月已经一去不回头了。
人一天天长大,烦恼也一天天增多。
和妹妹相比,自己的烦恼算多的。
但和父皇母后比,自己的烦恼又微小不值一提。
楼上送了几本书上来,刘琰随手翻开一本,可心思全不在书上。
她看了看三姐姐——三姐姐一直沉默,一句话也没说。
再转头看看小哥。
四皇子站在窗前,手撑在窗台上,正俯视下方的街道。
总觉得小哥心里也装了许多事。
刘琰有些闷闷不乐。
好象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身边的人都在飞快长大,只有她被留在原地。
第一百三十七章 书斋
想到这个刘琰有点慌。
谁也不想被其他人远远抛下。
可是这不是想追就能马上追上去的事。再说,她对于兄长和姐姐们已经迈进去的那个世界,既好奇,又有怯意。
有时候曹皇后摸着她的头也会感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长大懂事。”
可有时候又感慨:“竟然都长这样大了,岁月不饶人。”
话都让她说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觉得刘琰长得快,还是长得慢。
刘琰站在窗边往远处看。
天灰雾雾的,远远近近屋顶都被白雪覆盖,隐约有炊烟升起,与雪雾混在一处,茫茫然的一片。
“看什么呢?”四皇子走了过来也站在了窗口。
“李家在哪个方向?”
四皇子给她指了指。
原来就在眼跟前。隔着对面街口,往西去的那条街上。
府门很宽敞气派,然后……
所有的大宅院都差不多,一重重院落,一道道门户,一排排屋宇,有的人家喜欢疏阔规整些,有的则喜欢错落别致些。但无论哪一样,房子都多,人也多。
一片雪景之中仍然能看到李府内外一片缟素,人来人往的显然是赶来奔丧、吊唁的客宾亲朋。
这种场合刘琰很不喜欢。虽然是办丧事,可是更多的人并不难过,也不是为了怀悼亡人而来,他们在丧家高谈阔论,巴结奉迎,甚至落井下石,尔虞我诈……
“咦?”刘琰扯了下小哥的袖子:“那是不是陆轶?”
刘敬本没注意到,他心中也感慨良多,被刘琰这么一提,他才留神看去:“好象是他。”
陆轶身量高,而且他这人身上就带有那么一股子说不上来的洒脱不羁,哪怕离得远,身边还有不少人,仍然可以让人一眼将他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