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不能再想了,脑子却根本停不下来,身体也一直翻来覆去。爱丽儿索性起身,按下CD唱机的开关,音响里播放起摇滚乐。这是她最近喜欢上的一支乐队,很特别,歌里唱着生活的艰辛,却没有过多反抗的情绪,更多的是接受现实,虽然是摇滚却令她内心平静。生活变了,她也变了,就连爱听的音乐也变了风格。过去的那个自己,大概已经死了吧。就像她最爱的三毛和村上笔下的直子一样,一根绳子轻而易举地结束了一切,再也没有少女心,没有单纯,没有梦想,没有爱情。
伴着耳中朦胧的旋律和脑中混乱的思绪,爱丽儿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她揉揉眼睛,看了一眼闹钟。已经七点半了!
爱丽儿从床上一跃而下,冲到卫生间,收拾好自己,又叫Melody起床,给她穿好衣服,洗脸刷牙,送她去幼儿园。
这几年一直在家做主妇的爱丽儿暂时还不能适应上班的生活,常常忘记上闹钟,常常迟到,常常被领导骂。忙得天翻地覆被人呼来喝去的日子又回来了。其实,艾里克给的生活费用来覆盖她和孩子的开销绰绰有余,可是她却倔强地认为,自己应该努力去挣一份属于自己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段时间后,爱丽儿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并不是由于生活的劳累,而是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快要枯死了。
妈妈心疼这样的她。自从爱丽儿开始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妈妈就从老家搬过来给她帮忙,生怕她像当初那个倔强的自己一样,宁可自己累垮,也不想寻求半点别人的帮助。
一天,妈妈忧心忡忡地看着目光呆滞的她,语重心长地说:
“我在街上看到音乐节的广告,就在咱们这个城市办,你去看看吧,放松一下,孩子我来照顾就好。”
“妈妈,那些东西已经不再属于我了。”
“有些东西究竟是不是属于你,你的心会告诉你的,你自己说了不算。”这么多年过去了,妈妈说起话来依然像她年轻时一样睿智。
爱丽儿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光芒。她瞥了一眼被她扔在墙角的吉他,琴包上已经落了一些灰尘。她拿了一块抹布走过去,心疼地擦去灰尘,把里面的吉他拿了出来。这一幕似曾相识,熟悉的感觉化作一股暖流冲击着她的心。
这把吉他是艾里克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以为自己很久都不会再碰它了,但是她依然割舍不了对它的深爱。她把每根琴弦一一调松,放好了干燥剂,把它妥善地存放起来。她还不忘记定期把它拿出来检查一下,用软布擦试一下琴箱,给弦上上油。这些都是艾里克教她的,如何保养吉他,怎样弹出最好听的音色。爱丽儿一边调着琴,一边暗自下了决心,要去一趟音乐节,重温一下乐队的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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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中午,爱丽儿把Melody哄睡后,托付给妈妈,便匆匆出了门。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强有力地跳动,一股暖流在她胸中荡漾,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音乐节的现场挤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爱丽儿只好站在后排了。她再也不可能为了抢占前排而早早抵达,那样无所顾忌的生活早已不属于她了。
听着躁动的旋律和节奏,看着舞台上灵动的人群,爱丽儿呆呆地怔在那里。音乐,是一种怎样美好的存在啊。最近这段难熬的日子里,也是各种各样的音乐陪伴着她,给她活下去的力量。现在,她再次看到了乐手们的表演,上一次看现场演出是什么时候了?大概是几百年前吧。此时,她觉得浑身上下血管里的血液都燃烧起来了。随着音乐的节奏,她和周围的人们一起舞动起来。这些人不仅仅是年轻人,也有中年人,还有很多孩子。是啊,音乐属于每一个人,如果她就这样把挚爱的音乐抛弃了,那么将来有一天Melody问她,妈妈,你曾经也像他们一样弹琴唱歌,为什么现在不唱了?她该怎么回答呢?
散场后,爱丽儿魂不守舍地走着,像是刚刚从一个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看到现实后的失落。突然,她看到有个地方被许多人团团围住。她心想,一定是哪个乐团被粉丝们包围了吧。
“艾里克!你也来看表演啊!我好喜欢你!给我签个名吧!”一个女孩的声音高声尖叫道。
爱丽儿感到自己的心停跳了一秒钟,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她犹犹豫豫地将目光聚焦在了人群的中央,看到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那张面孔好像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一般,同时也朝她望过来。多么讽刺啊,这样的默契在他们还是一家人的时候,似乎从来也没出现过。记忆中除了争吵,就是冷战。
艾里克和身边的人说了句话,就抛下了簇拥着他的女孩们,径直朝这边跑过来。狂热的粉丝们想追上他,却被工作人员死死地拦住了。
爱丽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像一只兔子看到了大灰狼一样,拔腿就跑。曾经她用这样的速度奔跑着,只为了能抢占前排看上一场艾里克的表演,现在却拼尽全力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跑。人生真是一场闹剧。
到了大门口,她还是被追上了。她的手被艾里克从后面一把拉住,整个人稀里糊涂地被他拥到了车上。没有粉丝跟上来,其实根本无需工作人员的阻拦,也不会有人跟上他俩刚才的奔跑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