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正了正身子,抬头答道:“徐公子在京城这么多年,魏国公府上那些荒唐事,想必也有所耳闻吧?”
听到这里,他这才像是起了些兴趣,开始仔细打量起了晏遥。
他应了一声“嗯”,微微一点头,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晏遥深吸一口气,态度恭谨地说道:“魏国公有个长女,一心想要出府而不能。等五皇子殿下成事之后,这点小事,对公子而言,应当是举手之劳罢。”
她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打量起他的神色。
“想不到,小姐竟是个如此心平之人。”李玗笑了,话里听不出褒贬。
晏遥撇了撇嘴角,只当他是默默应下了她的要求。
她所求之事与他们这些权贵而言,自然只是小事一桩,于她而言,却是仅有的心愿。
晏遥本以为自己已然取得了他的信任,却不料这徐公子竟是那般多疑,他眉眼一弯,笑了笑,又问道:“你是魏国公的人,却想上我徐家的船,如此舍近求远,又是为何?”
他声音低沉,却不是刻意压着嗓子故作深沉的那种,听着很是适耳,晏遥却强迫自己打气十二分精神去应对。
她想了想,答道:“与太子交好的,是长公主殿下。”
而她与长公主的关系,不言自明。
“哦。”他淡淡应了一声,不置可否,指尖一下下地在桌面上敲击着,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两人之间又没了言语。
晏遥眉头微蹙。
正准备破釜沉舟,将她所准备好的说辞对着这徐家公子说一遍,他却又突然收了抵在桌面上的手,理了理衣襟,郑重其事地问她:
“小姐相信五皇子能成事?”
他的眼中带了探究意味。
晏遥嘴唇微启,有些惊讶。
算起来,徐公子与五皇子还是表亲,徐家与五皇子的关系,更是千丝万缕。
倘若将来荣登大宝的人是太子,那么他第一个要清算的,便是徐家。故而在这件事上,徐家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可怎么听这位徐公子话中的意思,对此竟没那么把握?
晏遥大着胆子看了他一眼,可从他的眼神中,又读不出半点心意。
她轻咬下唇,手微微蜷起。
她先前看过的那书,原也是本残卷,结尾处亦只说了五皇子带兵入京,至于他究竟能不能成事,她也无从知晓。只不过按如今的局势看,五皇子胜算颇高罢了。
晏遥不答,李玗却索性是放开了这个话题。
他凤眸微微眯起,身子向前倾了几分,似是随意地问道:“那小姐以为,太子如何?”
晏遥的身形微微一震。
他问得随意,晏遥却没办法随随便便地就给出一个答案。
就在这时,李玗拿过她的杯子,将里面的茶水倒入茶具中,又重新为她斟了一杯。
晏遥这才恍然发觉,自己自清晨离了魏国公府后,还未喝过一滴茶水,竟也不觉得口渴。
她委实是太过紧张了些。
想到这里,她反倒是放松了许多。
新茶倒满杯中之时,她也恰巧想好了答案,看着他的眼睛,坚定道:“太子性情暴戾,不宜为君。”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李玗的心中却也是咯噔一颤。
性情暴戾,不宜为君吗?
他的嘴角扯了扯,滑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晏遥没有察觉。
她还在回想着自己刚才的神情语调,待到确认自己的表态足够坚定以后,才复又看向身旁那位公子。
李玗脸上的笑意已然收敛,他垂了眼眸,不再看她,低头把玩着手里的折扇,继续问道:“倘若事情真能办成,姑娘自然功不可没。只是不知,小姐是否真有那样的本事?”
第3章
倘若方才是教她表忠心,现在便是在探她虚实了。
晏遥不由感叹,她起初以为徐公子只是个挥霍无度的世家公子,没成想竟是个心思深沉,不好相与的。
幸而她之前也有所准备,借这机会,便将徐家、五皇子、太子等人的境况给分析了一通。
“……圣上素来不喜太子,只是顾忌着公孙家的势力,不好有所动作。”
“隆至三十三年,也就是前年立夏,黄河决堤,死伤者众,而此前负责修堤之事的人,正是太子。这其中有无贪腐之事,有无懈怠之实,值得细查。”
“而更应该留心的,是太子在西南边境的动向……太子曾在西南任过监军,又与镇西将军私交甚好。近来边境并无滋扰,第二十八军却秘密开始招兵屯粮……”
晏遥说到这里,到底谨慎了些,停顿了一下,看向身旁之人,才继续道:“倘若能在此找到证据,则太子性命危矣,五皇子殿下,成事在望。”
桌上的杯盏突然晃动了一下。
晏遥一惊,不由瞪大了双眼。
只见刚才还一脸云淡风轻,温文尔雅的徐公子,此刻却像是换了张脸似的,他还在笑,眼中的阴鸷之色却教人怎么也没法忽略。
“徐……徐公子。”晏遥作惊惶状,低下头去及时示弱,“阿遥愚钝,若是说错了什么,还请公子见谅。倘若公子觉得我刚才不过一派胡言,就当,当是听了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