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侍者要上前收拾碎瓷片,李玗却摇了摇头,制止了他,对众人吩咐道:“都下去吧。”
“是。”屋内仆役皆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康嬷嬷倒是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直觉气氛有些怪异,却终是没有多说什么,最后一个退出了屋子,并带上了门。
李玗轻叹一口气,这才开口说道:“我刚才所说的话,的确是重了些,你若是气我,现在打我几下,消消气便是。”
晏遥的确被他这话给逗笑了。
她没想过李玗将旁人都屏退了,要同她说的话,居然是这些。
可她又思及如若这样快便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那她岂非太好哄了些?
于是她的嘴角只是微微上扬了些,便立马又耷拉了下来,眼睛亦并不去看他,而是盯着桌面上的碎瓷片,道:“你若是有心赔罪,又为何要特意将旁人都屏退了去?”
这可一点儿也不光明正大。
李玗被她一噎,无奈道:“那要不,我再将他们唤回来?”
他这话说的真挚,晏遥抬眸去看他,这一看,心里头的不快才算是全消散了去。她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
李玗见她终于肯抬头看他,于是将掌心摊开,递了过去,一副任打任骂模样。
晏遥在他掌心轻拍一下,仍做出一副生气的模样道:“谁又真的要打上你这几下了?”
李玗将手收了回去,摆出一副学生请教夫子的模样,认真道:“那……依夫人看,我当如何做,才能让夫人解气。”
“你……”话到嘴边,晏遥才察觉出不对劲——
别看李玗态度这般诚恳,却分明就是想要插科打诨,蒙混过关!
狡猾。
她在心中暗道。
晏遥眼珠一转,直截了当道:“若你真要我不生气,便不该瞒我才是。倘若我是怕事之人,那时便不会回来。”
李玗沉默良久,这才说道:“你来以前,常正居刚走。”
晏遥挑眉,“常正居?”这个名字,她从未听过,或许就连这个人,她也是未曾见过的,因此才没法辨认出背影来。
“他是贵妃身边的人。”李玗解释道,言简意赅,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似乎仍是不愿多说。
既是张玉华身边的人,又怎么会来东宫求见李玗?
晏遥试探着问道:“和普庆寺的事有关?”
能够牵动李玗情绪,让他失态的事并不多,孝敏皇后的事,可以算是其中之一。
李玗却摇了摇头。
他那时通过福海,以扳指威胁张玉华,不料张玉华却开始查起了晏遥的身世,以此反过来作为要挟。
“那……”
李玗喉结上下一动。
此事,他实在不愿说与她听,可偏偏在她面前,自己却又编不出什么瞎话。
本想着用冷言冷语,让她不再理会他的事,可瞧见她在一旁生闷气,他却又狠不下心肠。
“你可清楚自己的身世?”
“嗯?”晏遥愣住。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件事,竟是会与自己有关。
“我……”晏遥一时有些语塞。
她名义上是魏国公府的养女,实际上却是晏昭的亲生骨血……可是这件事,原本就算不得是什么秘密。
“你的生母,乃前朝公主,亦是前朝皇室之中唯一存活下来的那一个。”
晏遥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她,她……她怎么会。不会的。这不可能。”晏遥的眼神变得有些慌乱,她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
“这,这是在太过荒唐。”
她的阿娘,明明只是寻常农妇,怎么可能是什么前朝公主?
可是……
一些零散片段出现在晏遥的脑海之中,她突然不动了,也不说话了。
可是她的阿娘虽为农妇,却擅弹琴,尤擅书画。
而晏昭那样的风流才子,更不可能,为一个寻常山野农妇倾心至此,至死不忘。
这些事,她过去,却是从来也未曾疑过,未曾想过的。
李玗见她这样,真不知自己刚才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他出言宽慰道:“也都是捕风捉影的事。三十几年过去了,你阿娘也离开了这么多年,又有谁能证明她真的就是前朝公主?”
“或许,这只是张氏无中生有的构陷之词罢了。”
“嗯……”
晏遥只是轻声应下。
“无论如何,这段日子,你总是少出面为好。”上次晏遥得到李临的夸赞,张氏恐怕到现在仍然记恨在心。
“嗯。”晏遥又应了一声,心中却已是五味杂陈。
这个“捕风捉影”般的消息,来得太过突然。
这般荒谬,可她却竟然信上了三分。
“那今日晏芸所说之事……”
“这件事,我自然是要一查到底。”
张玉华将晏遥的身世掀出来,无非是为了保那扳指的主人。
朝堂后宫,如今明面上虽仍是一派祥和,风平浪静,底下却早已波澜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