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合该”如此的。
可结果到头来,她原来却只不过是被当做了计划当中的某一部分罢了。
原来,她本不必遭受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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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马车内,春杏开口,低低地唤了晏遥一声。
晏遥自出了厢房后,便一言不发,哭红了的眼睛还有些微微发肿,这让春杏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嗯。”晏遥应了一声,好教春杏安心,可是除了这一声,她却也说不出其他什么话来了。
她茫然地盯着脚下,听着外头马车行进时发出的声音。
她想到自己要回的地方,心口突然泛起一阵慌乱。
“停车——”
晏遥很想这样对车夫喊道。
但她没有。
因为她忽然间发现,自己好像无处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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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晏遥回来的消息以后,李玗忙放下案牍去门口接她。
今天是晏遥生母的忌日,他原本是知道的,可是近来诸事繁多,到了晌午用膳,不见晏遥人影之时,才将这件事记起。
他见到晏遥脸上的泪痕,并不奇怪,反倒是更为内疚。
李玗带着歉意说道:“今天这样的日子,我本该是陪着你一同去的。”
痛失母亲的苦楚,他感同身受。
见晏遥不说话,他又小心着说道:“她毕竟是你的生母,无论传言如何,我都会和你一样尊她敬她。”
晏遥深吸一口气,伸手握住了李玗的手腕。
那一刻,她感到自己在刹那间获得了某种力量,某种足以支撑她走过眼前这条路的力量。
可是对于李玗的歉疚,对于他的善意,晏遥却不知该作何回应。
这样短暂的一天,带给她的却是一道难以越过的槛。
她头也不回地走出苏娆所在的厢房,离开寺庙,却并不意味着她真的心如铁石。
她不愿让李玗成为权力斗争下的牺牲品,却并不意味着她可以就那样毫无保留地将苏娆尚在人世的消息,以及金玉良等人的谋划对他和盘托出。
李玗见她还是不肯说话,有些摸不准了,渐渐也变得急切起来,皱了眉,将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春杏。
春杏低下头去,避过李玗的目光,福了福身,轻声道:“殿下莫怪,娘娘今日在寺中多有感怀,伤了神,这才……”
“我有些累了。”晏遥又握了握李玗的手。
她看着李玗,眼中有千般情愫,却偏偏口不能言。
这一刻,她希望他能读懂她的心思,却又希望他不懂。
第35章
隆至三十五年的八月里,炎炎酷暑之下,虽未入秋,发生的事——意料之中或是意料之外的,却是一件不少。
一是太兴县于八月一十日起动工修渠,监工正是那被视作太子亲信的“榆木脑袋”晏绍。
二是贵妃张氏德行有亏,被皇帝废除妃位打入冷宫,盛怒之下,连带过去几年权势滔天的徐氏一族亦难于幸免。
倘若听得上述一二,局外人当推得,圣上终于定了心思,要将这江山传于太子——
可你猜怎么着?
圣心难料啊!
说书人在茶馆堂前说得是绘声绘色,眉飞色舞。
底下坐着的,那都是些寻常百姓,穿着粗布麻衣,偏偏听起这些皇家辛秘、朝堂之事,最是醉心。
故事听到一半,那滋味自然是不好受。
这不,拍桌子的拍桌子,起哄的起哄,一个个嚷嚷着让那说书先生“少卖关子”——只除了一人。
那人听到这里,从荷包里取出些碎银子,放在桌上,然后默默起身。
得了赏钱,自然有人上前来招呼,“谢这位……这位爷的赏。”小二笑呵呵地招呼道:“不再坐会儿?”
晏遥摇了摇头,他也并不阻拦,想来是个识趣的,否则,对于她的女扮男装,也不会佯装不知。
这儿不是京城,而是尹县,位处西南,与胡地接壤。
山高皇帝远,又人员复杂,这小小茶馆之中的氛围,自比不得京中拘束,就是寻常百姓,也是敢“妄议”上两句国事的。
出了茶馆的门,春杏瞧了晏遥的神色,才小心着开口说道:“主子……”
晏遥沉了心思,只是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到外头着了风,却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春杏又忙将搭在手臂弯处的皮袄给抖落了两三下,给晏遥披上。
此时已是隆冬腊月,尹县地处西南,虽比京城要暖和上几分,却有种难以言喻的阴冷。她们这些北方人,到了这儿,多少是有些不适应的。
至于晏遥与她二人为何要埋名隐姓,千里迢迢赶赴于此,还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九月初,公孙渊从前线传来捷报,已成功收复图瓦堡,称匪患将除,不日班师回朝。
正逢李临久病初愈,圣心大悦,当即就要给公孙渊封赏。
谁料没过了几天,皇帝这病是终于好了,公孙渊却似是被人下了毒,昏迷不醒,一病不起。
这主将一倒,军心难免不稳,原本的大好形势,眼见着就要被逆转,李临当即下令,要令太子代替自己亲征——
而这,也正是那说书先生口中所说的,“圣心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