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穷困潦倒又丑鄙不堪的老太婆轻轻一挥,一柄雪白华丽的拂尘轻轻抽打在苏东东的背上,苏东东顿时痛得七魂出窍,龇牙咧嘴。
“你敢不来,本师太打死你。”
第2章
今初一,香客比平日翻了几番,苏老头忙得脚不沾地,就连一向懈怠的苏东东也在铺子里转来转去。
这一转,苏老头就看见苏东东后背贴的五六块膏药,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穿着一件老汉背心,膏药露出大半,熟悉的叔婶阿伯们都要打趣她。
苏老头没好气地拍她一巴掌,“有没有点礼义廉耻,女孩子哪有穿成这样的?”又笑着对香客说,“小姑娘不懂事,最近天气热,长痱子了。”
苏老头或许什么都不好,但护短,自家的孙女只能自己骂,旁人说不得半句。
“爷,我昨晚遇鬼了,后面被它拿拂尘打了一下,都淤青了,现在都疼。”这话儿苏东东说了无数遍,苏老头根本不信,何况他看过,苏东东背部一点没肿,更不要说淤青。
“爷爷还是买得起膏药,你多贴几副,看能不能治好懒骨头病。”
两人争论不休,香客络绎不绝,居民摩肩接踵,摊主手起刀落。
“苏叔,不好了,龙腾地产的律师来了?”庵里做扫撒的二毛子是村里的无业游民,上面有个奶奶,地被收购后,祖孙俩在附近的高楼大厦里换了六套房子,前几年奶奶撒手人寰,二毛子不懂事,几下就挥霍出去两套房子,被苏老头再教育后,终于安分起来。
争吵不休的祖孙俩同时一静,苏老头上下看了看,从凳子下抽出鸡毛掸子,苏东东左右巡视一圈,拎起凳子,祖孙俩一前一后随着二毛子朝东面赶去。
这事算是历史遗留问题,净水大师父原是苏家长女,当时苏家在这一带是个富户,净水大师父想要潜心研究道教文化,这时候外面动荡不安,也没有专门给道姑修行的场地,苏家大当家就干脆修了个道庙。
后来破除封建迷信,道观什么的都是被严厉打击对象,净水大师父就比较随性地将道观改成了尼姑庵,净水观变成净水庵,自己也研习起佛教,佛教是正儿八经的宗教,跟道教还不太一样,加上附近居民都是老熟人,也没人跑去揭发。
后来国家整编宗教这块儿时,前来调查的人发现净水庵变成了净水小学,问周围的人也是一问三不知,当年的村支书和村干部都是没文化的人,问什么都喊穷,要求部门拨款,调查的人逃之夭夭,就以为是个村办小学。
再后来,国家大力发展经济,全国的目光都在沿海一带,后来又投入到各省市,甚至到县镇,反倒是这个紧邻省会城市的郊区地带被遗忘,又穷又破,时常被城里人诟病。
又复名的净水庵就成了没有备案的宗教场所,后来终于被发现申报上去,那时候国家又在大力支持宗教事业,而且净水庵的口碑特别好,香火十分旺盛,于是就成了宗教行业的表彰对象,这件事在更高级的部门都是备了案,这说明,除非改朝换代,否则谁都动不了净水庵。
但是有件事却成了部门不想再提的心病。
净水庵是私人的,是苏运河的。
龙腾地产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地产大亨,以专业的眼光,觉得净水庵这里,无论是地还是地上面的这所庵,都非常具有开发价值,于是几次三番派人来与苏老头展开和谐、友爱、公正、严明的沟通与交流。
人家不流行黑社会那一套,每次来的工作人员要么亲切和蔼,要么潇洒漂亮,可苏老头有着一双看透世事的火辣双眼,坚定认为对方就是邪魔外道,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扫一双,常年挂在口头上的话就是:有本事你们去告我呀,有本事你们去叫律师呀!
这不,律师来了。
苏老头拎着鸡毛掸子一路风风火火地赶到东面,这里是净水大师父的安息地,虽然没有禁止游客,因为格局的关系,还是不容易被发现。
坟墓的不远处有棵香樟树,枝叶繁茂,树下立着一个身材挺拔的青年,正背对着大家,认真观看碑文。
“狗律师,你是龙腾的?”
那人侧过半身,高鼻冷目,一身肃杀,“您好,苏老先生,我叫顾西,业辉律师事务所的执业律师,不姓苟,也非地产经纪。”
龙腾派来的人爱走亲和路线,无论男女,嘴巴上跟抹了蜜似的,这人有些不同,周身充满距离感,苏老头可不管,上来就怼,“我管你姓狗还是姓马,今天初一,你要是扰了香客,犯了忌讳,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东东,把这家伙撵出去。”
顾西穿着一套剪裁合体的夏季西装,虽然是黑色,却不显沉闷,只有种冷冰冰的感觉,他静静地立在那里,眉头微微一蹙,二毛子顿时觉得心中一紧。
“东东,快过来。”苏老头迟迟不见孙女过来,架势摆得极足,又是一阵呼喝,二毛子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胳膊。
“东东坐下了。”二毛子小声提醒。
苏老头忍不住回头一看,只见刚才跟他一起气势汹汹赶过来的苏东东,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一片花墙下,那个劈了口的小木凳硬是被她坐出高级定制的感觉,她大刀阔斧地叉在上面,一手撑墙,一手捏着朵土红色的蔷薇花,目光飘渺地欣赏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