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边牧就小心地跟在她身后。
菜市场嘈乱肮脏,旁边有小贩在杀鱼,脏水混着鱼腥味流了一地。鱼摊前边就是蔬菜摊,乔绵踩在脏水里,认真地挑着蔬菜。
她的头发已经留长,耳边有碎发落下,她付钱的时候,顺便用手指勾到耳后。
十八岁的女孩,在这乱糟糟的菜市场里,清新干净的很突兀。
许边牧却觉得,是格格不入。
他不希望她过这样的日子。
他们一起长大,他有的东西,她也都有。
他一直以为,他们都是一样的,无所顾忌的年纪尽情享受父母长辈的照顾,谈不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但是生活上的琐事从来都不用他们来担心。
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可能唯一的烦恼,就是学习。
现在许边牧突然明白,乔绵不一样。
她往自己身上揽了责任,她闷声不吭,她很多事情要做,却又把所有的事都藏在心里。
很奇怪,在这个无能为力的年纪,许边牧竟生出一定要给她很好很好的生活的想法。
以后,在将来,别人有的东西,她也要有,他一定会给她。
包括毫无负担的人生。
乔绵只买了一点蔬菜,去肉摊那打了一条排骨,便打道回府了。
许边牧一直送她到家附近,四周没什么人时,他才走到她面前,说:“我回去了。”
“嗯。下午我送你去坐车。”
许边牧停顿半天,最后才轻轻笑了笑:“好。”
他们就此分别。
乔绵手中拎着塑料袋,望着许边牧的身影越来越远,心绪好像也跟着他飘远了。
她好像有种错觉,总感觉现在两颗心靠得无限近,下一秒,可能就会分离。
这感觉很莫名,莫名到她心里某处生出几丝害怕的情绪来。
下午。
乔绵算好时间,出发去小旅馆,在快走到的时候,她给许边牧打电话。
“你收拾好了吗,我快到了。我在旅馆楼下等你。”
听筒那边有短暂的停顿,而后乔绵听到许边牧的声音:“我已经在车上了。”
“什么?”乔绵吃了一惊,“你在车上了?你自己过去了?”
许边牧:“嗯。”
乔绵:“不是说我送你嘛……车开了吗?”
许边牧:“还没有。”
乔绵:“那我现在过——”
“不用。”许边牧没让乔绵把话说完。他又顿了顿,声音低下来,有点自嘲地说:“你还是别来送我了,不然见到你,我又不想走。”
“……”
“乔绵。”
乔绵等着许边牧把话说完,可是他在叫了她的名字后,却迟迟不继续说。
她不禁问:“许边牧?”
许边牧好像是笑了,声音比刚才轻快了几分:“我这次是真回去了,老师布置的作业一个字都没动,你给我的卷子我也没写,我要回去好好学习了。”
“……”
乔绵无语,却跟着笑起来。
“那你好好写,我回去了是要检查的。”
“知道了。你也早点回来,你走了你那四条鱼都没人喂,瘦的都游不动了。”
“……你不会帮我喂一下啊。”
“我才不,我凭什么要帮你喂鱼。”
“……”
“车开了,不说了,再见。”
“……”
本可以脱口而出的“再见”两字此刻梗在嗓子眼,乔绵竟不想说。
说了再见,他们就真的要好久才能再见。
电话最后还是挂了。
乔绵站在冬日的余晖中,影子拉得很长。
怎么办,好像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
许边牧走后没几天,林白薇回来了。
乔绵见到她时,还是挺惊讶的,本以为她又要过一两年才会回来。
林白薇没什么行李,回来后,先是跟乔绵奶奶进了一间屋子,关着门,好像是在谈什么重要的事情。
乔绵有点好奇,偷偷走过去,耳朵贴着门缝听。
可是她们说话声音太小了,她什么都没听到。
乔绵只好作罢,心情忐忑地走到客厅坐下,拿起一个橘子一下没一下地剥着。
没多久,林白薇从奶奶房间出来。
她看上去面色不大好,眼眶也有些红,整个人都很憔悴。
乔绵拿着剥了一半的橘子站起来,讷讷地喊了她一声:“妈妈。”
林白薇停下,对乔绵淡淡一笑:“乔乔,妈妈有事跟你说。”
乔绵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奶奶的房门紧闭着,乔绵和林白薇坐在客厅沙发上,距离隔得有点远。
乔绵心脏扑通扑通跳,很紧张,不知道林白薇要说什么。
可是她知道,一定会是大事。
彼此沉默了一小会后,林白薇开口:“你怨妈妈吗?”
乔绵看向林白薇,嘴巴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应该怨的吧,你爸爸刚去世,我就离开了你。”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