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里同样跪着许多人,普六茹慧,普六茹整和尉迟氏都跪在下首,普六茹坚跪在衾席边,而阿大在秀竹的陪同下站在普六茹坚身后,此时正拉着勇儿。勇儿回过头抱着姐姐大哭,阿大也默默的抹着泪。
我一进屋,普六茹坚便抬起了头,他神情里透着深深的哀伤,此时正没有丝毫保留的呈现在我面前。
“父亲他……”我站在门口,声音颤抖着,问他。
“……”他垂下了眼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无助的他,心中似是被利刃刺中,刹那间浑身震颤。我双腿发软,却拼命的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倒下。
我踉踉跄跄,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嘴里幽幽的唤着他的名字
“阿延……”
他似乎是感觉到我走到了他身边,他缓缓的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珠通红,面色苍白,嘴边也冒出了青色的胡渣。只是他仍然衣着整洁,隔得远,我竟是没看出来他已然憔悴至此。
“阿延……”我颤抖着嘴唇,走到他身边,本想去拉他的手,却没想到他突然伸手抱住了我的腰,头埋进了我的怀里。
他好像一个脆弱的孩子,在我怀里微微的抖着,双手死死的揽着我的腰。我以为他会说什么,可是许久许久,仍是这样,两厢无话。
我的眼泪噙满了眼眶,我抬起头,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哭泣,却发现眼泪似决堤的洪水,虽然无话,却默默的,顺着眼角滑落而下……
我伸手抱住了他的头,轻轻的拍着他的背,不言一语。此时的依偎,胜过万语千言,我只想给他力量,让他知道,我一直都会陪在他身边。
“你放心……我……绝不会离开你……除非……你不再需要我……”
我颤抖着,轻轻的,再一次,说出了我的誓言。
“……”他轻轻的点了点头,胳膊紧了紧。
“父亲……”我看着躺在衾席上的普六茹忠,他面色安详,嘴角噙着一丝的笑意。
“大嫂……”普六茹整跪在一旁,声音颤抖
“父亲……已经……就在……刚刚……”
“好……”我听罢,终于闭上了眼睛,一滴泪随之坠落,浸入蒲席,消失无踪。
天和三年,以疾还京。高祖及晋公护屡临视焉。寻薨,年六十二,赠太保、同朔等十三州诸军事、同州刺史,本官如故。谥曰桓。子坚嗣。
天统四年十二月辛未,太上皇帝高湛崩于邺宫乾寿堂,时年三十二,谥曰武成皇帝,庙号世祖。五年二月甲申,葬于永平陵。
第123章 相面(上)
我进宫第二日清晨,普六茹忠病情突然恶化。或许也不叫恶化,御医说他的清醒是回光返照。只是在这个时间仍有记挂之事,做完了,便再无牵挂。
普六茹忠临终前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家里的家产怎么分,田产如何管理,孙女孙子的教育……一件一件,他心里都有分寸。只是他不知,无论如何分产,也不敌皇帝诏书的权威。普六茹忠过世的第二日,普六茹坚便把诏书中吩咐的五百户食邑给了普六茹慧,而为了公平,同样分了普六茹整五百户。普六茹慧和普六茹整皆在外自立建府,日后虽是兄弟,但却已然分家,心早已不往一处想了。
一月后,普六茹坚在随国公府继嗣封号,成了大周新一任随国公,而我,也随之成了大周的随国公夫人。三日后,宇文邕下旨,以普六茹忠之军功,封普六茹勇为博平侯。七月,普六茹慧上书皇帝,更名为瓒,瑟彼玉瓒,黄流在中,为父祈福,为子请愿。庆幸的是,普六茹忠过世后不久,普六茹静的病情竟然开始好转,似是有恢复的迹象。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我曾让梅子仔细调查普六茹静的病情,以及宇文邕派涟儿去公主府的目的。梅子告诉我,所有的线索似乎是被刻意隐瞒了一样,派去的人,要不是一无所获,要不,便是从此消失不见。她所能知道的,便是宇文邕似乎与我一样,对普六茹静的病情产生了疑惑,至于他做了什么,我们却一无所知,更无从知晓他是否有参与其中。而更令我怀疑的却是,这件是似乎还有另一股力量在干涉,大冢宰府邸,似乎也有人在暗中关注着这件事。
只是,这些事情,我如今都没有心思来管。我真正担心的,只有一个人……
自从父亲过世,他便把自己关进了暖心斋,我竟是没想到,他的打击会如此之大。我不想打搅他,许多事,要想走出来,只能靠自己。或许,这是他破茧成蝶的最后一步,最为艰辛,却是迎来最终绚烂的最后牺牲。
这期间,府内的大小事务,皆是由我处理。我每日路过暖心斋,那里总是一盏烛光,从天亮到天黑,从天黑到天亮。梅子常劝我去看看他,我却每次都一笑置之。他不会愿意我看到他最脆弱的样子。我如此做,只是希望帮他保留最后的自尊,还有那一丝丝的自傲。
自从普六茹忠去世后,府里却时不时多了一些术士,出入暖心斋。听梅子说,他们皆是些相面之人,普六茹坚寻来为自己面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