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领命去了。
林繁又回到大帐内,让唐筹重新在杌子上坐下。
“手下人对祁阳的地形不熟悉,恐会花费些工夫,唐大人,劳烦多坐着歇歇。”
唐筹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坐是坐了,却如坐针毡。
长公主倒是公主倒是心情极好,端了菜羹,拿着勺子从表面薄薄刮了刮,又吹了吹。
尝了一口,她道:“还是记忆里的味道,后来吃过这么多山珍海味,还是这碗菜羹最合胃口。”
一勺接一勺,她又道:“我对皇太后寒了心,不过有句话,她说得倒是对。
这辈子最怀念的烤鱼,就是父皇亲手做的,河里抓了来,洗干净,放火上烤,烤得都焦了,却是我与皇兄最珍惜的美味。”
这句“寒心”,毫无疑问,立场摆得明明白白。
冯仲起先还不明白状况,听唐筹交代了问题,现在也弄清楚了。
颜氏一族在祁阳捣鼓了大事。
京城里的皇太后与辅国公府应当不知情,只是,都姓颜,这事儿推卸不干净。
等到了天渐黑,方天与偃月回来了。
他们没有直接去唐筹指的矿产,而是绕到了附近山上。
远远看过去,那里确实是个矿道,外头搭了些屋舍安置督工、矿工,以此推断规模,这处矿脉不算小。
永宁侯听完,示意安北侯与冯仲到一旁,拱了拱手:“老夫说实在话,颜家此举自私自利,如果今日放过,等上报朝廷、京中再派人来查,只怕是什么证据都没了。”
此话不虚。
安北侯也知道,要人赃并获,唯有现在。
只是,一旦向颜家动手,那也就不存在“点到为止”,与皇太后、甚至是皇上,需得分一个上下。
他和冯将军两人,骑虎难下。
冯仲也是这么想的。
作为大周老将,跟着先帝拼杀出来,他的心里当然有大周。
改朝换代,他不愿意看到。
可坐视秦、林两家被逼到绝路上,他也于心不忍。
冯仲正想这么说,安北侯拦了他一下。
“老侯爷,”安北侯压着声,“我是晚辈,我厚颜问一句,固然皇上有对不起你们的地方,但长公主……”
长公主的立场太奇怪了。
那一碗菜羹,那些怀念先帝与吴王的话,长公主对颜家瞒报心寒,但皇上始终是她的亲弟弟。
比宗族里任何一位姓赵的小子都要亲。
“既打定注意动手了,”安北侯咬了咬牙,“也得给我们一个说法,我再说句不好听的,老侯爷您的亲眷、定国公的母亲,他们都已经离开京城了,您没有后顾之忧,可我与冯将军,我们的家人还在京中。”
分岔路就在眼前,无论走那一边,不能稀里糊涂。
若是孤家寡人一人,眼睛一闭、心一横,对错是非都随他去了,但是,他们还有家人。
林繁耳力好,这厢动静他多少都听见了。
他想过来解释,就见老侯爷与他摆了摆手。
永宁侯深深看着安北侯与冯仲,道:“正是因为知道你们还有家人在京中,才一直没有提,提了只会更揪心。
老夫不想让你们为难,只想借一份力,先把瞒报的私矿围了。
颜家那儿,老夫来动手。
到时候,你们先行回京,老夫延后。
一旦大军前压,皇上即便恼你们没把老夫和林小子捆回京城,也不会为难你们。
他还需要有人领兵阻拦老夫。”
第356章 英雄惺惺相惜
永宁侯这么一说,安北侯和冯将军一时间,也无法严词追问了。
因为,他们在老侯爷的话语里听到了“善意”。
这么多年的老交情了,彼此之间自有一份信任,亦是这份信任,让他们相信,永宁侯的“善意”并非作假。
永宁侯有事瞒着他们。
清君侧,皇上的质疑,长公主的选择……
这些事情的背后,一定有一根线能把所有状况串联起来。
而这,是老侯爷此刻不愿意与他们明说的。
安北侯甚至有一种感觉,老侯爷万分自信,自信一旦那根线浮现出来,会让自己和冯将军为难至极。
事实上,秦胤就是这么想的。
迟迟不把遗诏拿出来,秦胤考虑了许多。
一旦林繁是皇太孙的消息昭告天下,安北侯和冯仲没有了暧昧朦胧的中间地界、而必须彻底直面两难的局面。
顺应先帝遗诏,奉林繁为主,那他们在京城的家人就成了人质。
不应先帝,阻拦林繁,那秦胤与林繁的脚步就会被拖住。
无论是哪一种,是不是什么好事。
同是多年战友,此次飞门关收到圣旨后,还能打下西州城,安北侯与冯仲给了他们很多方便。
自家人都安全了,不顾战友的家人,这种事情,秦胤与林繁都做不出来。
同样的,消息传到祁阳城,长公主就再也不可能施展拳脚了。
长公主之所以能在祁阳为所欲为,正是因为安北侯提到的“奇怪”。
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平阳长公主根本没有造反的必要。
她与颜皇太后母女关系融洽,与皇上也有不错的感情。
她自己不曾招驸马,也没有儿女,自然也不存在前朝乱世由一个个野心勃勃的驸马争权而起的状况。